22、雨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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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苏霁躺在床上没有要动的迹象，小童好像略微放下心来，转身跑回桌子旁坐着，这回却不敢乱动。苏霁惊异于他怎么忽然这么乖巧，悄悄侧过头往他坐的方向望去，却出乎意料对上了一双澄明的眸子。
漆黑的，如一撇墨色，波澜不惊。
那眼眸的主人也看到了她，顿时两人都微微愣了一下，他从窗外走进来，小童恭敬的行礼唤了一声公子，便迈着小短腿跑出门去了。
“这位公子，”苏霁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曾经帮过自己的人，想到那日他在面馆帮她解围的样子，苏霁就忍不住的冒星星眼，“真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您，上次离开的匆忙，都没能好好道谢。”
他听了她的话，嘴角忽然漾开了一抹浅笑，让他的五官瞬间柔和下来，趁着细白的皮肤，打个不太合适的比喻，还真像是一朵素白的莲花。不，或者说湖边垂柳更合适，他的美丝毫不让人觉得娘气，只让人觉得好相处。
“姑娘不必说这种客气话，在下姓段，明朗的明，峥嵘的峥。那日只是随手一帮，不值一提，姑娘不必记挂于心。”他在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着说。
苏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想要坐起来，却觉得腿上一阵刺痛，疼的她脸色一白，又跌了回去。
“姑娘被那几个歹人所伤，我已命人帮姑娘处理过伤口，已无大碍了。”他走过来撩起被子，轻柔的握着她的脚腕去看她小腿上的一处伤口。那处砍伤深可见骨，裹着纱布还能隐约透出殷红一片。小心的碰了碰伤口周围，他柔声问她，“还疼么？”
苏霁胡乱的摇了摇头，听着那温和的三个字，感觉仿佛有人拿着羽毛在她的心尖上划过一样，看他还捧着自己的脚一本正经的看伤口，脸色微红了红，“上了药已经好多了，多谢段公子。”
想了想她又说，“我叫苏霁，光风霁月的霁，段公子直接叫我的名字就……”
她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两人俱抬头向门外看去，就看到黑衣少年握着剑面色僵硬的站在门口，“主子。”他吐出两个字，算是行礼。
段明峥看厉阳来了，站起来对她回头笑了笑，“是厉阳将你救回来的，你们有话慢慢说，我命下人再送一份晚饭来。”说着就出门去了，路过门口的时候厉阳朝他抱剑行礼，段明峥点了点头，不一会锦白衫子就消失在雕花窗的尽头。
苏霁许久没见到他了，小心的坐起来，将那条完好的腿盘起对他说，“帮我倒杯水过来。”
厉阳对苏霁一脸看我大鼻孔的态度非常不满，不情不愿的瞥了她一眼，“我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眼下还有力气使唤人，想必应该可以走了。”
苏霁小脸一塌，“你就那么想让我走啊。”
他伪装的冰块脸上闪过一丝裂痕，“巴不得你现在就走。”
他话音刚落，苏霁登时脸色一变，凄凄然道，“我明白了。”然后就费力的要挪动着下床。没想到少年却恍如被猜了尾巴的猫一般，麻利的倒了一杯水抵到作势要穿鞋的苏霁眼前，一脸的别扭不甘，“给。”
苏霁瞬间甩了鞋子回到床上，笑眯眯的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仰头对他道，“还要。”
“……”厉阳无言，“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姑娘。”
苏霁接过第二杯水咂咂嘴，“现在你不是见到了。”苏霁眼珠一转，问他，“原来，厉阳你跟的商队，就是这位段公子家的？”
他点点头，“主子为了重辟北边的线路操劳了好一阵子，身子越发虚弱，我们不得已才在这处驿馆停下，等主子的身体好些了再启程。”
“段公子身体不舒服吗？”苏霁回想他面色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但隐隐想想他的皮肤确实苍白的有些过分了，于是担心的问。
“公子的病是少时留下的病根，他一向不愿同外人提起，你在他面前权作不知道便是。”
苏霁了解的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搁下茶杯，她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
看到外面的阳光还算明快，她朝厉阳伸出两只手，“帮我到窗边的小榻上去，我想晒晒太阳。”她这句话一出，果然看到少年僵硬在了原地。
真的是，忍不住想要看他羞怯却极力掩饰的样子啊。苏霁在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是一副正经模样，对他伸着手。
厉阳许久没有动作，然后缓缓的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又要避着她腿上的伤口，整个身子僵的如同铁板，像一只蜗牛一样挪动了好久，才将苏霁慢慢放在窗边的小榻上，然后摸了摸鼻头，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因着厉阳的关系，段明峥也默认了她的存在，所以苏霁被当做一个客人在驿馆里面住了下来，醒来那日她见到的小童是段明峥派来照顾她的，当时她还在奇怪为什么不找个会照顾人的姑娘来，后来苏霁渐渐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段明峥的驿馆里里外外，大人小孩，一个女人都没有。
虽然这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啊……
但是段明峥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她也不便过问，只当没看见，安安静静养她的伤。而且她脖颈上的葫芦坠子因为那天的拉扯，挂绳有些磨损了，苏霁怕那绳子撑不住哪天再断了，所以找小童要了一根结实点的换上。
她坐在床上，一条腿还要伸的笔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难受，将小葫芦取下来放在桌子上，苏霁低头去给绳子绾个扣，抬头间，却瞥到桌子上的一个影子，长条形，上面带着不规则的齿痕，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
仰头顺着太阳照过来的地方看，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她有些疑惑的取过小葫芦，却发现那块奇怪的阴影忽然不见了。
愣了一瞬间，苏霁将葫芦缓缓的放回原处，又挪动调整了几下，果然一个影子渐渐清晰起来，与方才的别无二致。小声咦了一句，她把葫芦举到眼前，却没有看出什么不妥。
大葫芦套着小葫芦，这是她刚拿到挂坠的时候就知道的，但是里面的葫芦并不是透明的，照理来讲哪怕里面有东西也不会透出来，而且如果真的要放东西，怎么可能塞进这只玉葫芦里面去。或许是凑巧让葫芦的影子变成了这种形状吧。
苏霁怀着这个念头，没有多想，将葫芦坠子重新套进绳子上，将两段在脖子后面系好，放进衣服里，不让坠子露出来，然后她一抬头，就看到段明峥正站在窗口望着自己这里笑。
“段公子。”苏霁朝小童挥挥手示意他打开房门，段明峥同她点了点头进来，这时苏霁才发现他身后的黑夜少年。这两个人简直一个像春光一个像冬夜，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主仆的。
“巴不得我走，你怎么还老来看我啊。”苏霁双手环抱在胸前，戏谑的看着厉阳。
他抱剑哼了一声，“要不是主子要过来看你，我才懒得过来。”
“哼！”
苏霁毫不示弱的回瞪回去，一旁的段明峥看的发笑了，“苏姑娘的伤口正在愈合的关键时候，我特地取了一瓶药来看你，往后我每天这个时间都会过来给你擦药，直到姑娘能平安下地为止。”
“劳段公子费心了。”苏霁礼貌的向他答谢。
段明峥或是感觉到自己在这里苏霁会显得不自在，于是把药交给厉阳就离开了。屋子里只剩她和厉阳两个人之后，少年明显变得局促了起来。他看看苏霁看看屋里，最后手足无措的呆呆站在原地，没了动作。
“伤药拿过来。”苏霁朝他伸出一只手，少年想了想道，“我来帮你。”说罢坐在床沿，捉过苏霁受伤的腿担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的解开绷带给他上药，苏霁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表情，忽然来了兴致，逗他道，“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家乡有个习俗。”
“什么？”专注于上药厉阳轻声问。
苏霁靠近了他一些，“女孩子的脚若是被人看了去，就是要嫁给那人的。”
屋里沉寂了一瞬，接着苏霁腿上一痛，只见他把近乎整瓶伤药都扣到了自己腿上，强烈的疼痛袭来，她低声吸了一口气后仰倒在床榻上。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历阳连忙清理她的伤口，却疼的苏霁直冒泪花，心里暗叹果然谁都不能随便调戏的，这不马上就遭了报应了。厉阳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她的伤口包扎好，苏霁起身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回床上，“你差点要谋杀我了！”
话音刚落，苏霁看到了眼前白净的面皮上一阵通红的少年。
此刻苏霁躺在床上，厉阳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伏在她身前，两人离得很近，苏霁清晰可闻他的呼吸和窘迫的脸，他张口，声音有些嘶哑道，“我……看了你的脚。”
一双黑眸紧紧的锁住她，苏霁霎时间有些慌乱起来。
“我……我离家久了，那些都！”后半句话淹没在喉里，少年带着淡淡青草香气的吻落下来，清浅的覆在她的唇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轻轻的压着她的唇，苏霁睁着眼睛，能看到他紧闭的颤抖的睫毛。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雨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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