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炭一样灼烧自己》月慕

1、帧一 影子

　　“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

　　——简嫃《四月裂帛》

　　许多痛苦在追逐着我，它们可以压碎我，我不会求情，可以折磨我，但却不能征服。我想着的是你，而不是那伤痛。
　　——拜伦

　　帧一影子

　　血淌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用舌去舔。
　　那味道是腥甜的，像铁锈，黏着在皮肤上温热腻人，还带着灼烧般跳动的刺痛。

　　用手指轻抹，那红色便沾染下来，颜色有些浑浊，好像能暗示他的身体状况。盯着瞧了许久，高南舜俯身拧开了水龙头。
　　瞬间的清凉还是惹上明显的蛰痛，他想看起来再干净的东西到底还是脏的。整张脸全部润湿后才觉得清醒了一些，高南舜直起身关上那依旧奔流的水。

　　他就从未这般自由过。
　　羡慕吗？他怎么会在乎这些。只是一声唏嘘罢了。
　　毕竟他能抓住的，从来不多。要了自由也无可分享，又有什么意义。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让他连自己也渐渐忘却了。
　　谁还在记着他呢？

　　重新看到那人的脸的刹那，他想他也许还是没有被完全遗忘的。
　　朴兴秀眼中戏谑般的嘲讽那么清晰，那不是淡忘的人该有的情绪。即使恨他入骨，终究还是无法忘记的。

　　他有些想笑，应该这样吗。
　　还活着啊，原来。

　　“我还以为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手腕被紧紧攥住，那力道恰到好处，让他刚巧体会到暧昧不清的疼。皮肤和皮肤的缝隙中是灼烧般的热量，连血液都变沸腾。

　　“被逮到了。”

　　高南舜低下头，轻声的笑和着颤抖起来的尾音。他看到两个人的影子有了部分的重叠，用脚尖去磨蹭，偷偷摸摸得仿佛生怕被发现。
　　心头的痛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应该心无旁骛地笑的。只是笑，就只是笑。

　　“在找我吗？”
　　“少来了。”

　　手腕处的触感渐渐腾空，被放开的瞬间他感到有些空虚，下意识地勾回了手指，却被灵巧地躲开。高南舜抿起下唇，唇线带着难以察觉的失落。
　　还没来得及抬起头，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该知道我会怎样想。”
　　“想要杀了你，这种念头……”
　　“你怕吗？”

　　被猛力扼住的喉咙向大脑传递窒息感的同时，感觉有什么在身体里渐渐地死去。高南舜感受着那手指逐渐收紧的力道，艰难地抬起头，视线一点点顺着眼前人的身体向上爬去。
　　他原本半蹲在墙角，这下全然无力地蹲坐下去。手指扣在泥土中颓然地蜷曲。

　　那种感觉，是凌迟吗。
　　朴兴秀的脸逆着光，他看不清他的表情。总是像带着重重的阴霾。可怕吗？他感受不到。事实是他觉得眼前的光耀得双眸模糊，连带着他的声音都被稀释。

　　竟然是泪。
　　眼角有湿热的东西滑落，顺着脸颊，恰巧润湿了那颗泪痣。从下巴滴落下来，是在朴兴秀的手背上炸裂开来的。
　　突然松力的手像是被烫伤一般拿开。瞬间涌入肺中的空气反而起了爆炸的反应，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开始接连不断地滑落。

　　大概还是怕死的吧。他这般对自己说。

　　完全崩溃般的身体烂泥一样瘫软在地，闭眼的下一刻高南舜感觉到眉心被人用手指轻轻划过。那指腹竟然带着再清楚不过的温度。

　　“死了太可惜，对吗？”朴兴秀低头俯视着那人全然展现在自己面前的迷惘，收回的手指紧紧地蜷缩，再径直收进口袋。

　　五月，是夏天了。
　　我看到了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