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还记得你》倾墨无澜

2、出院

　　第二天，丁宁起了个大早。她从前住院的日子里已经睡的够久了，现在她只想快些出院。她已经很久没有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了。
　　陆湛在九点钟左右过来。他推门进来，看见她正坐在窗前，眼睛望向窗外。病房在六楼，这样的高度可以看见极其遥远的景物。
　　可是又有些什么呢？无非是高楼大厦，车来人往，尘世喧嚣。
　　从前看腻了的场景，却因为失去记忆而变得新鲜起来。
　　她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干净透明。因为什么也不知道，空白的生命只能任意听取他人所给与的，并且没有选择不相信的资本。
　　他走过去，道：“你可以出院了。”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忽然转过头，愣了愣，“哦。”
　　她飞快站起身，却无所适从，有些呆板地站在那里。他将手里拎着的袋子扔给她，“去换上。”
　　她身上还穿着病服。
　　她抱着袋子，看着他转身离开。
　　衣服恰好合身，白色的短袖夏衫和蓝得发白的牛仔中裤。
　　她换好衣服走出去，他就等在走廊里，看到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转身朝前走，她只好跟在身后。
　　出了医院，迎面便是喧嚣的车鸣，混杂着人潮来往的说话声。她住了许久的院，病房里别样的安静几乎让她忘记了外面世界里的声音是什么样子。
　　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疼痛的耳鸣。下意识捂住耳朵，抬眼却看见他正看着她。他没有说话，脚上却是加快了速度，她跟着他一直走到一辆黑色的车前。他拉开车门，说：“上车。”
　　她坐进去，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噪音，她才终于觉得好受些。
　　他坐在她旁边的驾驶座上，发动汽车。
　　一路无话，她甚至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里。透过后视镜，她看见他英俊的面容，因为专心开车，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冷漠。
　　似乎是个很难以相处的人。
　　她转身望着车窗外飞速朝后掠去的景物，忽然迷茫起来，以后她该怎么办呢？
　　车子终于停下，她下了车，眼前是一幢高耸的居民楼，装饰很豪华。
　　这是她原来住的地方么？
　　他停好车过来，没有说话，胫直走进去，她一路跟在身后。
　　坐电梯到七楼，直到一扇门前停下，她看见他掏出钥匙开门，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什么，可是又稍纵即逝，连一个碎影也消失不见。
　　走进去之后才看见这屋子里的装饰，简单，干净，明练，但不可否认可以轻易看出，这是一个男人居住的公寓。
　　她看着他，至少他可以给她一个解释。
　　陆湛说：“这是我住的地方。你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出了院也没有依靠。在你没有恢复记忆之前，暂时先住在我这里。”
　　“为什么？”
　　“这是我弟弟生前的遗愿，让我好好照顾你。”
　　丁宁怔了许久，只觉得头脑昏沉。许久，她说，“我知道了。”
　　陆湛朝她指了一个房间，道，“那是你的房间。我的房间在二楼，书房也在那里，我大部分时间会待在书房里，不必要的话，不要随便进去。”
　　她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手表，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待在这里，不要随便出去。”
　　“嗯。”

　　他离开后，她进到房间里，看见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干净温暖的床单，书桌，简单静雅。
　　她又在房间里随意走了一会，没有进去他的房间和书房，其他的地方四处看了看。客厅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漂亮的小区花园，空气清新，优雅安静。
　　下午二点的时候，她饿了。打开冰箱，里面林林总总，装的满满的，但很有秩序。
　　她自己做了几个菜，又煮了饭。电饭锅刚刚跳到保温档的时候，门铃却响了。
　　开门，是陆湛。
　　他一进门便闻到空气里饭菜的香味，丁宁垂下眼睛，“那个……我有点饿了，就自己做了饭。”她抬起头看他，小心问道，“你吃过午饭了么？没有的话一起吃吧。”
　　他脱下西装外套，挂到衣架上，“我吃过了。”转而上楼进了书房。
　　丁宁站在楼下，半响，才走去厨房。

　　他说他大部分时间会待在书房里，丁宁终于明白他的“大部分时间”究竟是多大一部分。
　　直到晚上九点，他一直没有下来。丁宁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饭，这样身体一定会弄坏掉。虽然他叮嘱过她不必要的时候不要随便进去。但丁宁觉得，在这个时候上去给他送饭一定是“必要”的时候。
　　她不再多做犹豫，做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又泡了一杯牛奶，送上去。
　　站在门外，她轻轻叩了叩门。半响，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她推门进去，看见他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一台笔记本电脑发着幽蓝的光——他一直在工作。
　　她走过去，将食物放在桌上，轻声道：“你很久没吃东西了。我做了一点吃的，你吃一点吧。”
　　“端走。”他没有看她，声音有些冰冷。
　　她愣了愣，又道：“你这样身体会坏掉，工作既然辛苦就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
　　他终于抬起头来，眼睛里有疲倦，更多的是冷漠，“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随意进来。”
　　“你只说不必要的时候不要进去，这是必要的时候。”
　　她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反正她失忆了，无论从前做过什么，现在她都可以完全不必负责任。哪怕，他的弟弟为她而牺牲。
　　所以，她不怕他了。无论如何，她是替他着想的，总不至于他将她赶出去。
　　他没有再说话，大概也是意识到她有意的固执，多说无益。
　　她暗地里舒了口气，悄悄离开，合上门的瞬间，可以看见他穿着白色衬衫的后背，□□如一片清凉的玉。

　　陆湛结束工作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胃里很难受。粥和牛奶都见了底，人总不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他端着空了的餐具走出书房，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她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扒出来的长睡衣，一直盖到小腿，蜷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丁宁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见他，眼睛里闪过无措，慌忙低头，确认自己没什么不雅的姿势才微微放松。
　　他到厨房里，发现还有一些皮蛋瘦肉粥，放在电饭锅里保温，便盛出来吃了，胃才舒服些。
　　他还记得自己很久以前的生活，忙碌又无聊。除了去看陆溢，就只有工作。陆溢帮不了他什么，而有些人，只要他存在着，可以呼吸，可以说话，安静的活着，哪怕他于你毫无用处，也是一种心安。
　　可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爱没有了，恨也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