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还记得你》倾墨无澜

1、苏醒

　　仿佛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生生劈开了一丝光明，她慢慢睁开眼睛。大片的白色重重砸进她眼里，她不得不立刻闭上，许久后又再次睁开才终于适应了这阔别许久的光明。
　　她四下环顾，眼前的场景和鼻尖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头脑昏沉，四肢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愈来愈近，来人推开房门，走到她床边--------是一名护士。
　　护士看见她睁开的双眼，眼中闪过惊讶的喜悦，她道：“丁小姐，你醒了。”
　　她张了张唇，嗓子却因为许久未发声而变得嘶哑干燥，“水……”
　　护士倒了一杯水，又扶她坐起来，将水杯递到她唇边。她就着护士的手喝了，一杯见底，才觉得好受些。
　　她问：“我是生了什么病才住院的？”
　　护士正将水杯放在床边的桌上，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禁顿了顿，“丁小姐不记得了吗，你是因出车祸受了伤才入院治疗的。”
　　车祸？她怔了怔，试图想起有关这个字眼的一些事情，而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她越是用力地想，脑海中却越像是有一个大泵，将一切的记忆都抽得干干净净，连一个碎片都不曾遗留。
　　此刻她才恍然想起自己自苏醒以来便什么也没有想过。原来不是没有想起，而是根本无法想起，正如她甚至想不起自己姓丁。
　　“我好像……失忆了。”她怔怔道。
　　“失忆？”护士也愣住了，片刻后她道，“或许是那场车祸的后遗症，这种后遗症大都不是永久性的，往后记忆恢复的可能性还很大，你不用害怕。”
　　她有些茫然，眼神怔忪，不知在想些什么。
　　护士离开了。病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上，背倚着墙壁。
　　许久，她觉察到一丝异样，睁开眼睛，看见男人英俊的侧脸，坚毅分明的线条如同鬼斧神工的雕刻。
　　这便是失忆后的丁宁第一次看见陆湛的时候。此后很多年，她一直在想，自己明明失了忆，不具备与任何人相熟的感觉，却在见他第一眼时，如同迷途的小孩在陌生人群中找到母亲的衣袂，由然一种心安。
　　那时候她才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失忆了就会改变。它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与记忆无关。
　　尽管有些事情千丝万缕，而彼时彼刻，她对于这个男人依然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没印象。
　　但这并不妨碍她初次见到他时，心脏骤然流过一丝剧痛，仿佛有人用尖细的针忽然扎在上面，淬不及防。
　　她捂住心口，皱着眉看他，像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为什么一见到他就会心痛？
　　陆湛见她痛苦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了？”
　　她终于缓过来，摇摇头，与此同时发现两人有些诡异的姿势------她坐在床上，他一只手臂圈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臂则从她的双膝下伸过-----他似乎是要把她抱起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无意间睡着了，而他只是想让她躺下来，睡得更舒服些。
　　见她醒来，他便松开手，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
　　这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剑眉星目，五官深刻，一身黑色西装为他平添了一丝肃穆，即便是坐着也不难看出他的身材极为修长，至少超过一米八五。
　　丁宁不知道自己在打量他的同时，那个男人已经将她双眸中清澈茫然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道:“你失忆了。”
　　她点点头，试探性的问道：“你是……”
　　“我是你男朋友的哥哥。 ”
　　平地一声雷。她不是没有暗自猜测过自己同这个男人的关系，在他回答的前一秒，她脑中闪过无数答案：哥哥，男友，或者是车祸的肇事者。却从没有想过现实居然如此出人意料！
　　“那你弟弟呢？”
　　“他死了。”
　　“对……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或许应该表现出极为伤心的模样，而她毕竟是失忆了，关于他口中的弟弟毫无印象，即便是假装也做不到。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却是暗淡的，像失去星子的夜空。
　　他静默了一会，说：“下午我会安排你做检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他起身离开。
　　丁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高瘦清减，带着拒世的冷漠。从他来到这里，她便察觉到他对她的冰冷，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过什么。
　　失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下午，他带她去医院的科室做检查。
　　检查的结果和护士说的差不多，身体康复的很好，失忆的情况不可避免，但恢复的可能很大，只是时间的问题。
　　依照她现在的身体境况，已经可以出院。
　　她回到病房，住院手续办好至少也要明天才能离开。
　　护士说她可以进食。她茫然的看着那个男人，她现在谁也不认识，只有他可以依靠。护士曾经说过,她住院的所有费用都是由他来负责的。
　　陆湛说：“我已经让人去买了，很快就会送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所幸他没有因为她醒来便对她不管不问。
　　等待的时间里，空气犹如凝滞，他不像是爱说话的人，坐在椅子上像一块冰冷的玉。
　　许久，她先开了口：“我想问……你可以告诉我……你弟弟，就是我男朋友的一些事情么？”
　　他原本一直看着窗户，窗外有明亮的阳光，透明的玻璃被照得流光溢彩。
　　听到她的话，他才回过头来，“你想知道什么？”
　　“他……为什么会死？”
　　“为了救你。”
　　“什么？！”
　　她愣住了，为了救她？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是一起出的车祸，因为他救了她，她才得以活下来，而他却牺牲了自己。
　　她怔了许久，眼睛茫然又无措。她想不起来那段该死的记忆，如果可以，她甚至狠不得自己也死掉。
　　为什么要她活下来，却又剥夺了她的记忆。以至此刻，她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无所遁形。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
　　她不敢看他。她想，原来事实是这样的，他一定恨死了她。他救她，为她付医药费，也不过是不想她那么轻易的死掉。难怪他对她这样冷漠。假如她没有失忆，他一定会报复她。
　　这一刻，她甚至害怕起来。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她。
　　而他一直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被推开，有人拎着保温饭盒进来，是一个男人，和陆湛一样的穿着，年纪很轻。来人将饭盒交给陆湛，“陆总，按照你的吩咐买来的餐点。”
　　陆湛没有接 ，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便将饭盒转递给床上的丁宁。
　　丁宁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
　　男人转身，附在陆湛耳旁低语几句，随后站起身朝丁宁点点头，便离开了。
　　陆湛站起身，道：“你自己注意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你出院。”
　　丁宁握着金属的小勺，还没有说话，他已经走出房门，门很快关上了。
　　她有些迷茫，不明白他的意思。接她出院？他是要做什么呢？她已经失忆了，就算要找她算帐，她也无法配合他做一个合格的罪人。
　　她低下头，看见保温桶里盛着莹白香软的小米粥，香气扑鼻。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还是先解决温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