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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以心如手拥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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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梁刃半个月没回家,在全国各地跑着拍戏,终于他扮演抗日英雄的电影拍摄接近尾声,终于能回到他和河子的小窝。这天他拿了一堆剧本回家研究,脑子里想着半个月没见的河子。
河子从学校回到家,就看他窝在沙发里看剧本,有几本装订得不算结实,被他翻散了,A4纸散落满地,房间里惨不忍睹。
他们住在一起之后,河子才发现梁刃这个人其实非常低能:袜子能穿反,洗衣服能把扣子洗掉,烧菜糖盐不分。不过河子从他的粉丝那里学到一个词:反差萌。
梁刃看到她回来,招招手:“来来来,帮我选剧本。”
他的剧本和代言之类向来都是自己选,比别的男明星更下功夫。河子走过去,看了几本,发现基本是些冷酷少侠或者霸道总裁的角色:“少侠不好吗?”
梁刃说:“少侠演得太多了,没意思。”
“总裁呢?”
“也演得太多了。”
河子翻到一本电影剧本:“哎这个有意思,变态啊,有挑战。”
梁刃认真地说:“去年那个片子就演过变态了,连着演变态就变成变态专业户了。”
“演得好就不会成专业户吧。”
“不是的,你看王刚老师,演得好不好?演和珅演得太多了,就变成了和珅专业户。”
“你想演什么呢?”
梁刃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文艺青年……”
河子抽出来他手里那本翻看几页:“是这个吗?”那是一位青年导演送来的电影剧本,小制作,大情怀。男主角是个诗人,浪漫非常。她最近被梁刃的习惯影响,跟着他看了不少电影,觉得这个剧本挺有意思:“有点像《阿飞正传》。喜欢就接吧。”
“可是里面有特别多的……那什么的戏哎!”
原来他早就想接了,在这儿等着她呢。河子哼了一声:“那什么就那什么呗。”
“你不吃醋啊?”
“你想得美。”河子站起来去做饭。她倒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不过,她相信梁刃是专业的演员。
她准备好食材就开火,铁锅被烤得微微冒烟,她把油倒进去。梁刃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你真的不介意啊?”
她怕油溅,把梁刃的手拍掉:“把那个碗给我拿过来。”梁刃给她递过来装着打好的鸡蛋的碗,她把鸡蛋倒进锅里拨散:“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不高兴。”
梁刃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河子在家换了拖鞋,比他低了一个头,蓬松的头发香香的,十分乖顺的样子。
“那我真的接了啊?”
“接。今天开始,每天读诗。”
河子的行动力非常强,当晚就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本老旧的诗集,封皮都磨得看不清颜色了,内里的纸页暗黄,看起来十分靠谱的样子。
梁刃随便翻开一页,站在阳台上大声朗诵:
熄灭我的双眼:我能看见你,
堵住我的双耳:我能听到你,
没有脚,我能走向你,
没有嘴,我仍能祈求你。
折断我的双臂,
我以心如手拥抱你,
终止我的心,我的脑将跳动,
若你在我脑里纵火,我将在我的血中承载你。
他读得神清气爽,觉得自己诗情飞扬,扑到河子跟前:“啊,真是个有气质的男朋友啊!河子,小别胜新婚,让我们来做些有益身心的运动吧!”
河子咬牙切齿的:“啊,真是个没眼色的男朋友啊。梁刃,让我们打一架吧。”
梁刃被她语气吓了一跳,一看就傻了:河子原本正在录入语音数据,满满一屏幕的声波曲线,被他一压,全部清零。
他“嘿嘿”讪笑两声:“有气质的男朋友错了,我去煮点清火茶给大人下火。”
河子面带悲悯:“不用挽回了,自己吃顿好的吧。”
那晚梁刃睡沙发,看着半个月没见的河子洗白白抹香香,看着半个月没见的河子漂亮的腿漂亮的脖子漂亮的曲线进进出出,摸不到,摸不到。
梁刃选定新剧本,很快就进组拍摄。他是男一号,戏份最重,几乎整天泡在片场。拍夜戏回不了家,他躲到角落里去跟河子报备:“河子河子,报告河子,今晚回不了家。”
河子的声音懒洋洋的:“准奏。”
他一听就觉得有问题:“你吃什么呢?”
“白切鸡。”
“我也想吃。”
“剧组没饭吃吗?”
“没有白切鸡。”
河子笑起来:“我做完功课去看你拍戏好不好?给你带白切鸡。”
他高兴极了:“我让贤姐去接你。”
他们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别人,刘乐贤却是知道的。河子说:“好啊。”
河子开车到剧组拍戏的郊区去,刘乐贤在路口等她。已近初冬,晚上还是冷得很,河子已经穿上厚风衣,看到刘乐贤像是感受不到温度似的,光腿穿着毛衣裙。河子问她:“你不冷吗?”
刘乐贤搓搓手说:“与演员同呼吸共命运。”
河子只当她心灵鸡汤喝得太多说个笑话,没想到一到片场就傻眼了:剧本设置的季节是初秋,男主角穿一件白衬衣,风度翩翩;女主角更惨,只穿一条薄薄的白裙子,看着都冷得发抖。
她坐在化妆师用的帐篷里等梁刃,梁刃拍完一场戏,立刻跑进来:“河子河子你来啦!”
河子带了白切鸡,但白切鸡是冷盘,让他在这天气里吃凉肉,想想也太不人道了。她正想说给他带回去热一热再吃,有人推门进来:“师兄。”
来人是梁刃公司的师妹何羡。何羡也是香港人,芭蕾舞者出身,十几岁的时候被内地的大导演相中,演了一次古代美人,从此一炮而红。论资排辈,其实她比梁刃来内地更早,但公司一向的做法是男女艺人捆绑销售。梁刃发展得比她好,又坚决不肯炒绯闻,所以他们两个被包装成师兄妹形象,何羡上的新闻必提梁刃,两人私下关系也不错,因此粉丝都很买账。她下了戏就去穿衣服,然后端着助理叫的宵夜过来:“今晚太冷了,师兄喝粥暖暖吧,我让他们放了姜。”
梁刃知道河子不认识何羡,盛了一点粥给河子:“这是我公司的师妹何羡。”又把河子介绍给何羡:“我的女朋友河子。”
何羡天生嘴角上翘,一副笑模样,非常可爱:“嫂嫂好。”
河子只来得及说声“你好”,化妆师就从外面回来了:“你们俩都过来补妆。”两个人被化妆师摁在椅子上扑粉遮黑眼圈,都是惨兮兮的。化妆师看到河子在:“哎呀,李老师,我记得你,艾玛斯通啊。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河子不想声张:“来上语音课。”她看着梁刃补完妆,紧锣密鼓地去拍下一场戏,索性随便裹了件大衣,戴上墨镜帽子,也坐在外面椅子上看,反正人多得很,没人认识她。
梁刃演的文艺男青年双手抄在口袋里,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风格的街边,夜色湛蓝,十二分寥落。
何羡演的文艺女青年从街边过,走到梁刃身边,停下,伸出小手,拽一拽男青年的袖口。
文艺男青年回过头去,居高临下看着女青年。何羡个子娇小,和河子不一样。
女青年怯怯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男青年凝视她半晌,用嘴角微笑,突然低头吻住女青年嘴角。
河子看过他的剧本,这场戏是男女主角吵闹和好的桥梁,也是电影中众多接吻场面之一。导演喊了cut,似乎不甚满意,把演员叫到身旁来讲戏,那两个文艺青年乖乖站在一边听着,时不时同时点头。讲完戏,这场戏又重新拍了六七遍,不知道是谁状态不佳。拍了六七遍,就又吻了六七遍。河子深吸一口气,她自信能坦然面对梁刃的戏,结果到头来自己闹心。
早知道不让他演了。她有点困,迷迷糊糊地想。
最后不知道是谁把她叫醒,她睁眼一看,抬腿就踢:“你干什么让我来看你拍吻戏?”
梁刃连忙告饶:“我错了,有个老演员病了,临时调整成这样,我也不知道……”河子又是一脚,梁刃立刻放下原则:“对对对,都是我不对。你困了?别开车了,跟我在这凑合住一夜吧。”
河子困得要命,又怕和他太亲密被人拍到,自己站起来揉揉眼睛跟着他走。
梁刃的房间在片场附近的酒店,一间套房里应有尽有。河子找了他的睡衣,拿了洗漱的东西就先去洗澡,那边梁刃在另一间浴室里洗澡,却比她早出来,在房间里调空调开电视。河子穿着他的睡衣出来,他正在那里清理垃圾,把昨天吃的泡面桶扔掉。他也许是一个人在外面住,半夜饿了,到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的泡面。河子心一软,轻轻说:“你别吃泡面了。”
梁刃利落地扔掉垃圾走过来:“好,吃你。”
他脸上有点胡渣,蹭得人又疼又痒。河子被他扒掉衣服的时候心想,和演员谈恋爱还是有好处的,时不时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时刻保存新鲜感。
河子没这么顺从过他,梁刃最后搂着河子说:“你要是田螺姑娘就好了。”
“嗯?”
“想你的时候你就来。”
“不想我的时候我就走?”
“我可没说……哎打人可不好啊喂……我给你念首情诗你别打我了好不?”
河子冷哼一声:“你试试看。”
“我以心如手拥抱你,里尔克。熄灭我的双眼:我能看见你,堵住我的双耳:我能听到你,没有脚,我能走向你,没有嘴,我仍能祈求你。折断我的双臂,我以心如手拥抱你,终止我的心,我的脑将跳动,若你在我脑里纵火,我将在我的血中承载你。”
这是上次在家他朗诵的诗,居然背下来了。梁刃得意洋洋的,从枕头底下抽出那本破破烂烂的诗集:“我想你的时候就背诗。”
他的样子就像小孩子做了可爱的事情要求奖赏一样高兴。河子眨眨眼睛,不是不惊讶的。
他们正说得高兴的时候有人敲门,梁刃连忙穿好衣服,出去关上里间的门才去开门。河子有点无聊,打开电视,怕别人疑心梁刃金屋藏娇,于是关了声音看。她听到外面有女孩子的声音低低说了几句,梁刃沉默一会也说了几句。新闻频道画面角落上有时钟,河子漫不经心看着,他们说了十分钟,女孩子走了。
梁刃进来说:“是师妹。”
河子回想他师妹的名字:“何羡?”
“她来跟我对戏。”
“每天都来?”
梁刃无辜道:“没有没有啊,头一次,我对天发誓。”
河子关灯睡觉。
梁刃也不傻,那以后河子再来片场,没有再见过何羡。河子觉得他很会讨自己开心。
梁刃想的是不一样的事情:他答应过河子不会让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