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蔷薇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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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很久，河子都没有再见过梁刃。
她从来是看电视只看新闻和纪录片的人，居然也在刘馨看娱乐播报的时候停下来看。刘馨说：“奇怪了，怎么你都看娱乐新闻了？”
河子手里拿着筷子拌皮蛋豆腐的料汁，听刘馨这样问，只是笑笑：“随便看一段。”
电视里正在说梁刃的新片被送到戛纳，入选最佳影片提名。配的画面是一年前电影开机的发布会，镁光灯闪烁，梁刃彬彬有礼，手握成拳放在合作女演员的腰际。
河子和刘馨都忙，吃完中饭就各自出门找导师上课。她们的公寓离教学楼不远，所以河子并没有开车，一路走到导师办公室。博导助理关羡是河子同班同学，正在那里打电话，看到她来就把电话挂掉，抱歉道：“真对不起，河子，林老师临时有事，博士生的课取消了，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
既然没课，河子就多出半天的空闲。她帮着关羡整理了一会资料，转眼就到了五点。
关羡说：“下班了，谢谢你，明天林老师还不来，所以明天你可以放假。”
河子觉得时间还早，边下楼边想了想，觉得头发长了，索性去剪头发。
她留了许多年的半长头发，每次都剪到刚好够不到肩膀的长度，微微烫卷。造型师和她相熟，并不多问，只是按照她一向的要求做。河子乐得清闲，靠在椅子上小睡一会，醒来已经天黑。
造型师十分殷勤：“大概还要一个钟头，饿了吗？要不要我们给你叫外卖？”
她说：“不用了。”她觉得自己有点偏执症，想到塑料饭盒被滚烫的食物烫出有毒物质就不舒服，几乎从来不吃外卖。
果然做到晚上八点才把头发吹好，河子付了钱就出来。这间店在大学周边，晚上满街都是吃饭唱K闲逛的男生女生，街道上空飘着麻辣小龙虾、重庆鸡公煲还有烤羊肉串混在一起的味道，非常热闹。她有点饿，边走边想要吃什么，一拐弯就听到头顶一阵响雷，要下雨了。
她本来是来上课的，只带了两本专业书，并没有带伞，就决定先回公寓。从西门到公寓去最近，只是要穿过露天田径场。没想到雨来得那么快，瞬时就劈劈啪啪落下来。她穿着高跟鞋不太想跑，又觉得淋点雨也没什么，只是不想把书打湿，于是把包抱在怀里，继续向前走。
她边走边想不知道刚做过的头发被水冲了会是什么效果，突然有人一拉她臂弯，把她拉进伞下。
那人戴着墨镜和口罩，瘦削的高个子，肩膀宽阔挺直。她说：“梁刃？”
对方把墨镜摘下来：“我这样你都认得出啊？”
“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不来你还要淋雨呢。”
河子笑起来：“谢谢你啊。”
梁刃说：“光谢谢没用啊，你得有点表示。”
表示什么？河子想想：“我请你吃饭吧。”
“行啊，什么时候啊？”
“现在吧，我还没吃晚饭呢。”
梁刃很高兴的样子：“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河子说：“好。”
结果河子带着他去了学校食堂。食堂一过八点半就是夜宵档了，炒菜窗口都撤下去，换成各种卤味和炖粥。河子自己要了一份皮蛋粥和一根油条，问梁刃：“你要什么？”
“我要你的。”
河子又要了一份皮蛋粥、一份油条。
梁刃无语：“你这个，也太没情调了。”
“但是我要吃皮蛋粥。”
“……好吧，你最大。北京人怎么说的来着？‘吃人的嘴短’，对不对？”
他一字一顿的，带点陌生的腔调，说得十分好笑。河子坐在他对面喝粥，也不禁笑起来。
有人跟河子打招呼：“哎，河子！”
食堂人多，梁刃不方便回头看，低头喝粥。河子抬头一看，是刘馨和刘馨的男朋友。河子想起外面在下雨，问刘馨：“你们带伞了吗？”
刘馨扬扬手里的伞：“带了。”
“好，晚上见。”
“拜拜！”
梁刃说：“你跟刘老师是室友？”
“对啊。”
梁刃没再说什么。
梁刃来找她的意思很明白，河子也不笨。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晓得要对自己的感觉负责。李河子不是瞻前顾后的人，也不太考虑长远。河子的确喜欢梁刃，她小时候就坚信的理论是喜欢就在一起，不然日后徒生悔恨。
雨还没停，梁刃送她到公寓楼下，问她：“哪一间？”
河子指给他看：五楼，靠右边的窗户，昏黄光线，半掩着窗帘。
梁刃说：“我记住了，等我下次拍武打戏就学学爬墙，可以来找你玩。”
河子笑笑，倾身在他唇边吻一下：“不用爬墙的。”
她个子高又穿高跟鞋，几乎差一点就能和梁刃平视，梁刃被她一吻，反倒愣了。他在娱乐圈多年，戏里戏外认识的女演员无一不是欲拒还迎，没人像河子这样主动直接。他谈过几段恋爱，从来都是他主动，被河子这么一闹，觉得有点没面子。他咳了一声，河子已经笑着后退一步：“我走了，晚安。”
梁刃没说话，只是摆摆手。看河子走进楼道，他又叫了声：“河子！”
河子闻言回过身来：“怎么了？”
楼道里原本黑漆漆的，感应灯骤然亮起，光线黄黄，照得河子一张脸孔如同高中生一样稚嫩。梁刃犹豫几秒，说：“晚安。”
河子回到公寓，刘馨还没回来，估计是跟男友雨中漫步增进感情去了。河子洗了澡，换上干衣服，拿起吹风机吹头发。手机屏幕亮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我是河子。”
对方的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啊。”
她笑起来：“梁刃。”
梁刃说：“你在干嘛？”
“吹头发。你呢？”
“我在车里坐着。”
“在车里坐着干嘛？”
“想你。”
河子顿一顿：“真的吗？”
“千真万确。”
他说情话好像唱粤语歌一样，情意绵绵，在安静的雨夜里仿佛有魔力。河子笑着说：“我明天放假。”
梁刃在电话那头直想摔手机。他活了二十多年，连在剧本里都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女人，好像每一次他主动做点什么，最终都会被河子狠狠地将一军似的。他说：“可是明天我不放假。”
河子说：“哦，那就算了。”
他连忙说：“别别别。明天我去怀柔片场，只有一场戏，空闲的时间挺多的，你要来吗？”
“好啊。”
河子要早睡，又和他说了几句就要挂掉。梁刃说：“别别别，等一下！”
“怎么了？”
梁刃咬咬牙问道：“河子你、你到底多高啊？”
河子想想：“170。”
“实话。”
“171。”
“做人呢，还是要诚实……”
“……174。”
梁刃说：“再见。”立刻挂上电话，趴在方向盘上。女朋友太狠，男朋友心累。
刘馨又过了十多分钟才回来，坐在客厅敷面膜。她开了电视，随便换台，这个点的电视节目几乎是一水儿的肥皂剧，电视屏幕的光投在她脸上，明明暗暗的。
河子去洗脸刷牙，回卧室的时候经过客厅，刘馨叫住她：“嗳，河子，刚才那个是不是梁刃？”
河子觉得不需要向她隐瞒：“是。”
刘馨说：“哦。没事儿，我就是好奇。”她越是这么说，心里就越觉得别扭，河子不过就给梁刃上过一节课，凭什么她就能勾到梁刃？她和河子本来就性格合不来，只是刚入学的时候找房子，刚好和河子合租，之前就有些小磕碰，不甚愉快。她知道利害，并不会把梁刃的八卦说出去，但是之后多多少少也心里觉得不舒服。十月中旬的时候，她说：“河子，我想搬出去住，李睿那边也和他室友算清租约了。”李睿就是她的男朋友。
河子从实验报告里抬起头来：“可以啊，我也正要换房子。正好是月中，咱们把合约拿出来和房东阿姨算一下吧。”
她们和房东算清帐，就各自打包行李，在鸡公煲吃了一顿散伙饭，吃得头发上衣服上全是浓油赤酱的味道。刘馨说：“河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事儿啊？其实我确实嫉妒你来着，我真的特别喜欢梁刃。不过我没想过做他女朋友，你胆子真大。”
“我没觉得你事儿。我本来是替你去上课的，结果这样，我还觉得对不起你呢。”
其实她没什么好道歉的，刘馨看她诚心诚意的，自己也过意不去起来：“别这么说，你帮我的忙可多了去了，咱们俩算不清。咱们说好啊，要是以后我跟李睿你跟梁刃都分手了，咱们俩还住一块儿。”
河子在锅底里翻出块鱼皮脆来，放在刘馨碗里：“谁家大姑娘天天儿盼着跟男朋友分手啊。”
刘馨眨眨眼，原来河子一直记得她喜欢吃鱼皮脆。
梁刃倒是有好多套房子，一多半都在市中心，另外一小半在超级郊区的郊区，离河子的学校都不是一般的远。梁刃看她肯从合租的公寓里搬出来，开心得不得了：“没事儿啊河子，咱们再找个房子住，离你学校近也离我公司近的，肯定有，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他最近在拍的片子是大制作大班底，他的戏份并不多，因而难得清闲，连着好几天都拉着河子在城里转悠看房子，看了一个礼拜，河子累趴了，蹲在老居民区的花池边上给她弟弟打电话：“李印城，你子公司下面不是还有几家房屋中介吗，给我找套房子方便吗？”
李印城说：“你搬出来了？”
“嗯。”
“我就说你跟人合住肯定住不惯，早点搬回来多好。哎我跟你说我女朋友做饭还挺好吃的，特贤惠，这几天正在学习包粽子，她没学会我先学会了，等她学会了包出来我给你送点……”
这都快中秋了，包什么粽子啊？李印城一说起他的宝贝女朋友就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河子听得头疼，打断他：“我学校到中阳东街之间这个地段的房子啊，离两头都别太远，特低调那种房子最好。找到就跟我说一声。”
梁刃看她打电话指点江山的范儿，有点反应不过来：“谁啊？”
“我弟弟。”她站起来把手机收起来：“富二代。”
李印城的手下办事非常快，当天下午就找到了合适的房子。河子等梁刃下班，和他一起去看，原来是座老居民区里的单栋别墅，没什么人来往，安安静静的，还带个小花园，种满蔷薇。
李印城在电话里这样介绍：“从小区里溜达出去就是齐备的菜市场，换个方向溜达出去就是齐备的健身房，再换个方向溜达出去就是公园，你有空可以跳跳广场舞什么的……”河子抬手就把电话掐了。
他们住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深秋，花园里的蔷薇很快就谢了，梁刃蹲在花园里铲土：“明年种点什么好呢？”
河子列了个单子，念给梁刃听：“鸡毛菜，西红柿，油菜，生菜，葡萄，丝瓜……”
梁刃蹲在那无语道：“就种菜啊？懂不懂浪漫啊？”
“你得理解中国人的民族天赋，毕竟我们的科学家在沙漠里太空上都在努力种菜，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梁刃不懂科学家的脑回路，他只知道再说他就要被批DOU成反GE命分子了，他举起一只手来：“种菜万岁。”
河子满意地把单子贴在窗户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蔷薇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