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四章：月中寻桂（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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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到一切到现在都是猜测，而可能没两天王府人马又要上路，现在不插手一下便再没有机会。就算搞不清楚真相，却起码要替唐震见见一面王妃。单及自然不许，终是拗不过我。
第二天单及亲手写了拜帖，说王妃在恒瑞祥选的乌云装有一些瑕疵，特来请罪，却听闻好友唐震暴毙于此，特来吊唁。于是知府管家将我们以唐震好友的身份迎了进去。彼时我描个个粗眉，换了个丫头发式，脸上点几颗痣，低眉顺眼垂头跟在单及身后进了县令府。府上气氛肃穆守卫严备，看来经昨天下毒之事，代王比原先更加谨慎。到了大厅，代王与王妃居然亲自等在那里倒是让我非常意外。
“二位从恒瑞祥来，怎么会与唐大人有来往？”代王略有怀疑。
“在下虽经营布行，却实为老饕一枚，进来偶然与唐大人相识，大人平易近人，不嫌弃在下寒微，常来恒瑞祥品酒赏花切磋一二，前日听说王爷将往大同府，而王妃所购的乌云装尚有一丝瑕疵，特地赶来请罪，本希望回去修改后再送将大同，却不料听闻唐大人在此暴毙，实在痛心疾首！”单及先是徐徐道来，却逐渐抑制不住情绪，隐隐带出悲腔，却又似乎仍不能相信，确认道，“不过终是小道传闻，敢问王爷，可真是唐大人？”
王爷叹口气，“唐大人一代才子，却因本王而命丧于此，实在心中有愧，本王定会善待唐家。”然后叹口气回到内堂，由管家带我们去认唐震尸体。王妃道，“凶手为王府歌姬，乃是本宫管家不力，内心有愧，由本宫带你们过去吧。”行至一个房间门口，单及拦住我自己进去了片刻，出来脸色不忍只沉沉叹口气。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却还是禁不住眼眶一酸。单及拱手道，“王妃，那乌云装——”
“你们能来也算唐大人知交好友，乌云装一件衣服罢了，本宫现在无甚心情，你们回去吧”王妃伤感道。
“这衣服是在下心血，容不得瑕疵，王妃还是让在下看看吧！”我上前一步道，又低声说，“唐大人与王妃兄长交好，有话留给王妃。”
“放肆！”单及一把把我拉到身后，严肃地警告我一眼，“在下律下不严，唐突王妃了！”
王妃看单及一眼，“无妨！姑娘随我来吧！”单及担心地看我一眼，我示意他不必担心，跟着王妃到了王妃寝室。王妃屏退左右，说道，“姑娘有话就说吧！不过话可不能乱说，姑娘可说仔细了！”
我犹豫下，回道，“唐大人与我家公子虽原有交情，不过在金陵相遇却是王妃来恒瑞祥那次。前脚王妃刚走，小女子就在店外遇到唐大人。”我停顿道，觑到王妃双手紧握，脸色有所松动。
“我家公子之所以听说唐大人出城便特地赶来，只因大人出金陵之前曾说过一句奇怪的话，‘并非豫王’！”王妃脸色煞白，苦笑道，“原来如此，只是他何必……唉，算了，他还有说什么？”
“没别的话了，只是大人离开时偶然落了一幅画在鄙舍，为小女子捡到，觉得非交给王妃不可，特此跟来。”然后递上了那幅并为完成的画。王妃双手微微颤抖捧过双眼隐隐有泪光。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记得。”
我斟酌一下，觉得王妃也是性情中人，而且左右无人，便又大着胆子问道，“虽唐大人从未明说，但大人对王妃之意小的都看在眼里。如今大人已去，王妃也不必有所顾忌，作为唐大人死前知交，在下只想替他一问，王妃对他——”
“放肆！”王妃厉声道，“这也是你能问的？”
我急忙跪下，却坚持道，“小的不敢，只是大人匆匆赶来，却死于非命，小的替大人不值！”
王妃沉默半晌，转而轻笑一声，带出一丝温柔意味来，“看来是唐大人生前至交不假，倒是一样耿直。”继而起身缓缓道，“姑娘倔强到样子，倒让本宫记起一位故去的姐妹，细看却也不是很像。姑娘本不必来淌这浑水，不过既然敢来，我便相信姑娘，只是之后我说的话，姑娘出门要忘了才是。”
“今日在下什么都未与王妃说起，也什么都没听到”我急忙回复。
“我与唐大人初见于四年前栖霞寺，但其实我大哥早称赞过他，说举子中年纪最小而文章人品最佳，早就好奇不已。栖霞寺是文人雅客聚集之处，但是金陵贵胄们却嫌它不如鸡鸣寺灵验，是以那年中秋，徐家本在鸡鸣寺祈福，而我听二哥说栖霞寺有举子相聚，便缠着他带我去看热闹。没想到却到早了，便在树林里与二哥玩闹，见到这位才子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株桂花树后，一幅憨厚老实的样子，情不自禁就想逗逗他，便问他‘眼下桂花开这么好，却都可以做什么吃食？’，哥哥嘲笑说，‘男人之间要聊家国天下，哪有空理我这小事’便拉着大人长谈了。现在他已然离世，我也不必忌讳。我十岁丧父，长姐早嫁，几个哥哥都是武将，唐大人与我年龄相仿又清俊儒雅难得还忠厚老实，是以颇为中意。二哥与我最亲，常常带他来府上，不过没过多久二哥就……”王妃摇摇头，眼泪又掉下来，叹口气，“大家之女，早年有二哥宠着实为幸运，后来哪还有天真烂漫的日子。这次唐大人死于非命和我却有关系，只怕是此生无以为报了”
“原来如此”我心里涌上一丝安慰，原来唐震的痴心并没有错付，虽然他不知道，但是王妃也曾经喜欢过他，怪不得武将出身的王妃见到唐震毒发会晕倒，原来却是初恋，“本来大人还有一样礼物留给我，现在想来，却也是给王妃的。”我拿出那本《桂花谱》，“想来这本小册可以回答王妃当年疑问了。”
“真傻！”王妃勾起嘴角，眸色苍凉，摇摇头道，“留在我这总是不便，即是大人送你，你便留着吧。”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丝绢上的画，把画也交给了我，“大人遗物，望姑娘妥善藏之。”
八月十五乃中秋佳节，单及的小食铺子业已找好，计划十五前开张，正好赶上十五卖些小食。中秋节始于唐朝初年，盛行于宋朝，出现了“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的早期月饼，到如今有了“其祭果饼必圆，饼面绘月宫蟾免”的习惯。自唐震去世之后，我一下子脱离了之前闲不下来的状态，整天窝在恒瑞祥伺候下庭前花树。单及也没有催我，顺便吩咐顾大婶小马哥也不要睬我，只是佳节前夕，给我提了一篮子月饼过来。我不禁惊奇道，“我给你的菜谱没有这些啊？你怎么弄的？”
“唐兄的《桂花谱》里有一道月中寻桂，就让厨子试着做了做，确实有趣，便又加创了些口味。”
我撇撇嘴道，“你倒是物尽其用，而且不需要我也过得下去。”
单及微微一下，不置可否，递来一枚月饼。小巧精致，晶莹剔透，竟是半透明的，明显得看得到里面黄澄澄的桂花馅料，果然是“月中寻桂”，只有唐震才能取出这种格调的名字，不禁伤感。
“做法也不复杂，”单及娓娓道来，“只是以白开水加白糖搅拌均匀，再倒入已加热融化的琼脂，导入模具，冷却而稍微凝固时，加入揉好的豆沙桂花馅料，再将琼脂倒满模具。是以这模具可是关键。”单及顺手拎起一块只给我上面的花纹，“我特地请了城东王师傅刻得模，共刻了十二套，这个是嫦娥奔月。”
我咬了一口，弹软醇厚，余味悠长。郁郁道，“不愧是唐震的食单，不知道将来流传之后能不能吃到王妃嘴里。”
“都已好几日了，怎么还惦着这事。”
“我替他们难过啊！如果本来是唐震一人暗恋，只算痴傻，如今却是两情相悦却白白错过，实在遗憾。”我叹气。
那支竹扇在单及手上转了两下，淡淡道，“唐兄本就行将就木，即使二人两情相悦也跨不过生死之隔；即使唐兄身强体健，却仍有世俗门第重重阻碍，王妃即是不嫁给代王也会是别的王，终是轮不到他。唐兄聪明人，用这种方式永远留在王妃心里，不死不朽，未尝不是得偿所愿。即便是我，也想不出比这更划算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四章：月中寻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