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引前传》月之灵心

7、劝说

　　那日的男子，蓝色的衣裳，经过岁月磨砺的模样，依旧是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就站在帷幔纱帐后的男子，君竹通过纱帐缝隙看见那张脸的时候，不由得恨的牙根痒痒，他在恨自己，当初怎么就相信了，那张慈眉善目的脸。现在再次看见那张脸，只让他心里觉得恶心。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那么恨他了，恨到骨子里，血液里，甚至是每次的呼吸里，都夹杂着对他的恨。原本只是很小很小的恨意，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经过日复一日的岁月，然后在他的心底根深蒂固了。
　　君竹不由得又笑了，是嗤笑，是心凉，也是莫名的心痛：
　　“顾老爷，您怎么又来了？君竹可没有闲心，接待你这样，专门砸场子的大商人啊。”
　　顾问虽是老了，可依旧是正着身板，道：“安安，随父亲回家吧。”
　　“回家？”君竹故作惊讶片刻，又平静道：“这四季青就是君竹的家，君竹从小就是孤儿，什么时候多了位父亲？再说了，您这样的富商父亲，君竹也高攀不起的。”
　　顾问虽是生气他这般的反应，可面上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别再耍小孩子的脾气了，随爹爹回家吧。我知道爹爹欠你很多，爹爹以后会慢慢补偿你的。”
　　“补偿？”帷幔里的君竹不屑笑道：“你怎么补偿？用金钱，顾家小姐的地位，还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是这些，那么我君竹，不屑于要！”
　　君竹站了起身，出了帷幔，围着顾问转圈，一脸鄙夷：“就算你再怎么补偿，也补不回母亲，也补不回我受到的苦，甚至是补不回我曾经对你的那几分敬仰。”
　　顾问怒火中烧，脸气得通红：“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父亲，就算曾经对不起你娘，也只是我们之间的恩怨，轮不到你这个孩子来插手。安安，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你失踪之后，我几乎把整个永安甚至整个大晁领地上，都被翻了个遍，用所有的人力财力物力去找寻你，可是仍旧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顾府里的每个人，都说你是不小心跌进水里淹死了，可是却始终找不到尸体，我就一直坚信你还活着，一直费心费力的找寻你，就连现在也依旧是这样，爹爹从未想过要放弃你的。安安，跟我回家吧。”
　　“安安？”他痛恨他，就算他此番的辩解，也依旧无法抹去他心中的恨，那是对顾家的恨，对顾家少奶奶的，也是对他的。他回头怒瞪着他：“别这样叫我，你不配！”
　　“失踪？失足落水？”嗬嗬，嗬嗬，他笑得越发大声，越发不屑：“真是荒唐的笑话，你此番做作的表演，究竟参杂了几分良心。真让人恶心至极。”
　　“你！”顾问捂着气急的胸口，大口大口揣着气，尽量平复浮躁的心态：“我是你父亲，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吗？”
　　咳咳，他扶着桌子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安安，你今日必须跟我回去。我是没有多少的活头了，等我死后就下去陪你娘亲，给你娘磕头认罪。你就不能在我，在我最后一段时间，陪陪我吗？”
　　君竹即使担忧，但是更加痛恨道：“六岁的我会相信你，八岁的我也会相信你，可如今我都已经十五岁了，你又何必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再来骗我。不要再拿我的母亲来说事了，你不配更没有这个权利。”
　　顾问火冒三丈，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有权利管束你！在外面流浪久了，就忘记自己的亲爹亲娘了？不要以为打着顾家的名号，在这座妓院里为所欲为，就是最好羞辱了我。你是在羞辱你自己，更是在羞辱你的母亲。”
　　君竹不由得哭了起来，生气地指着他所谓的父亲：“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权利打我，就因为你是我父亲，你有对我尽过父亲的责任吗？你从小到大可有真正管束过我？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真真正正的顾裕已经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顾裕就只是四季青的雅妓君竹。”
　　顾问气急了，额头上的青筋蹦出，粗糙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安安，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家，顾家需要你，我需要你，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请你为了你的母亲，为了这血缘之亲回家吧。你是我们顾家唯一的子嗣，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顾家的百年基业就都是要交给你管理的，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责任你必定要肩负起，我们顾家不能在我这里，断送了顾家的百年基业。”
　　君竹别开他的手，使劲推开他：“我就是为了我母亲，为了我自己才要这么做。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加倍奉还给你。小叶！小叶！送客！”
　　顾问虚弱的咳嗽不止，他用手帕捂住口，不停咳嗽起来，那、白帕之上的鲜红血点，让他心中猛然一惊，他颤抖着手，将手帕紧紧，握在手心处，转身，清冷颤着声道：“不管怎么样，你总有一日，是要回顾家认祖归宗的。爹今日不强迫你，总有一天，你会自愿回去的，记住要好好打理顾家。爹爹恐怕日后，没有办法陪你了，是该下去陪你娘亲了。”
　　顾问兀自性长叹一口气，颀长的背影沧桑且落寞还有种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