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尾巴狼和小白兔》上官铁柱

2、摩擦

　　“阿祺！”石场老板站在石堆前面招手让黄子祺过去。
　　石场有时候早上也打石头，尘土漫天飞，跟场里起了层薄雾似的，机器打起石头来“隆隆隆”地噪人耳朵，人跟人之间谈话得咬耳朵才行，黄子祺看见老板对着自己挥舞着手就知道是让他过去。
　　“以后装石子儿别装那么满哈，太满了石子儿开车会掉路上，要是哪辆车过来碾着掉路上的石子儿了，出了啥问题还得算我们头上。”石场老板用眼皮耷拉着的眼睛看着黄子祺，眼睛下面的眼袋都能装鸡蛋了，皮肤也被晒得黝黑，整个人因劳累而显得老态。
　　黄子祺点了点头，他从老板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爸！”老板的儿子开车送他老婆买菜刚回来，手里拿着几个桔子，“阿祺。”说着把手里的桔子分了点给黄子祺。
　　老板跟黄子祺是本家，都姓黄，老板叫黄国林，他儿子叫黄辉，儿媳妇在场里煮食，他女儿大学放暑假也来这边帮忙做饭，这家人都是北方人，来南方开石场，他们都把黄子祺当自己人看。
　　现在也没车过来买石子，黄子祺就跟黄辉一起剥着桔子皮聊起了天。
　　“李师傅！”黄辉扔了个桔子给刚路过的住在黄子祺对面的那人，那人戴着黑色的口罩，穿着黑色的背心，这幅行头让黄子祺想到了以前看的火影里边的卡卡西，那人往这边斜了一眼，接住桔子，然后就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他谁啊？”黄子祺往嘴里塞了一颗桔子，桔子微酸。
　　“李嘉恒李师傅，开挖土机的，技术老好了，有时候那坡陡得人都不敢上，李师傅开着机子说上就上，一点儿不含糊。”黄辉说着李嘉恒的本事自己心里也开心，场里有这么个能耐人多难得啊。
　　“你不觉得他特别冷么？有时候还跟个哑巴似的。”黄子祺觉得李嘉恒这人吧，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他就是话少，其实人挺靠谱的。”黄辉跟李嘉恒接触算比较多的，其实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嗯，就话少得不靠谱。”黄子祺笑着，“他多大了？”
　　“比我大一岁。”黄辉想了想。
　　“你多大了？”黄子祺看着黄辉。
　　“二十二了。”黄辉虽然年龄还比较小，但是结婚比较早，儿子都快一岁了，母亲在家乡帮忙带着。
　　“哦，那他比我大三岁。”黄子祺今年二十了。
　　“快叫哥！”黄辉拍了拍黄子祺的肩膀，一脸得意地笑。
　　“龟（辉）哥！”黄子祺说叫就叫，但嘴里含着桔子，说话有些含糊。
　　“你叫得怎么听着那么不自在。”黄辉有些郁闷，说完往自己嘴里塞了颗桔子，“哎妈，这桔子咋恁酸呐？”

　　“你多大啦？”准备好午饭用料的黄莉闲来无事，就走过来跟李嘉恒说话。
　　“二十三。”李嘉恒给挖土机打着润滑的黄油，做着保养。
　　“结婚了吗？”黄莉对李恒很好奇。
　　“没有。”李恒专心地做着事，也没抬眼看黄莉，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爸妈都是干什么的啊？”黄莉用手指戳了戳挖土机，上面被晒硬了的小土块就掉落了下来，手指上都是灰，她搓了搓手指。
　　李恒停了一下手上的活，想了一下子，接着又继续干活，也没回答，像是没听到黄莉的问题。
　　“我爸都五十好几了，你爸妈都什么年纪啊？”黄莉见李嘉恒没有回答，就换了个问题。
　　李恒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挤着黄油没回答。
　　“人家姑娘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站在一旁算着石子儿票的黄子祺看不过去了，觉得李嘉恒这么对待人家姑娘不是太好，对着咱们这些爷们儿你爱搭不理就算了，人家是个姑娘，长得还眉清目秀的，也没问什么特别隐私的问题，不搭理就说不过去了。
　　李嘉恒停了手上的活儿，没表情地看着黄子祺，可这不说话又没表情的在黄子祺眼里就是高傲的具体表现。
　　“看你大爷啊！”黄子祺就不理解李嘉恒老这样看着自己干嘛啊？每次被看都感觉特别不自在，让人心里发怵。
　　“关你什么事。”李嘉恒一开口也放了这么一句不客气的话给黄子祺，语气里是不屑。
　　黄子祺本来就是个爱闹的人，此刻火气就上来了，上前揪住了李嘉恒的衣服，一副像是要打架的架势，黄子祺从小不爱读书，小学中学都是一路混过来，打架就跟吃饭似的，受伤连线也连过好几回，管也管不住，就是现在出来社会上懂事了就不怎么打架了。
　　“别打架。”黄莉试着推开黄子祺，根本推不动，“你们别打架。”
　　李嘉恒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黄子祺，眼神还是冷淡又犀利，黄子祺真的太看不惯李嘉恒这德行，抡起拳头就想揍上过去。
　　“师傅，装车石粉！”小卡车司机捏着票站在开票室门口对着远处的黄子祺喊。
　　“你给我注意点儿！”黄子祺瞪了李嘉恒一眼就跑过去装车了。
　　李嘉恒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给挖土机打黄油。
　　黄子祺事后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人家姑娘跟李嘉恒搭讪本来就自己什么事儿，是自己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了，总归来说是看不惯李嘉恒那品性，但是自己也不小了，不能看不惯谁就上去抡谁吧，那多幼稚，可道歉吧，碍面子，不道歉吧，这关系得处不好了。
　　黄子祺吃晚饭时又绕着石场走，边走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想着今天早上的事情，虽然自己是个挺内心没肺的人，做了什么事儿过会儿就忘，男人嘛，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自然少忧虑，但他对这件事情还是挺上心的，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
　　“大旺财，财哥。”黄子祺蹲了下来，看着一到饭点儿就蹲在饭堂门口等李嘉恒的那条狗。
　　那狗看着黄子祺吐着舌头摇着尾巴，黑珠子似的眼珠子转了转。
　　“你说我该不该去跟李嘉恒道歉？”黄子祺把碗放一旁，两手左右捧着那狗的长脑袋。
　　狗把脑袋往后缩着，脸上的皮都变皱巴了，对着黄子祺吐舌摇尾巴，黑眼睛盯着黄子祺碗里的肉。
　　“嗯，财哥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我应该去道个歉，”黄子祺松了手，又端起碗，用筷子“笃笃笃”地轻戳着不锈钢碗底，眼睛左右扫着，“可是要怎么样道歉呢？”
　　那狗依旧不屈不挠地盯着黄子祺碗里的肉，可黄子祺依旧只顾着想道歉的法子，低头看了看狗，才发现那狗的眼炯炯有神。
　　“我觉得财哥你挺有灵气的，应该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吧，”黄子祺用筷子夹着碗里的肉，扔给那狗吃，狗就低头舔着地板，黄子祺一下子把碗里的肉全给狗吃了，“你就在李嘉恒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就说我就这臭脾气，让他别放心上，大家住对门儿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哎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走哇……”黄子祺对着吃完肉就跑走的狗喊，一转头发现李嘉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狗围着他蹦跳着。
　　李嘉恒在山上开挖土机清着石山上的泥皮，干活比较卖力，一直做到黄昏过后才下来吃饭。黄子祺有些别扭地看着李嘉恒，后来想想，大丈夫能屈能伸，没必要扭扭捏捏的，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李嘉恒，今天的事情不好意思，是我不对，”黄子祺看着李嘉恒，觉得他的头发有些脏了，就伸手帮他轻轻地拍去头发上的灰色尘粉，“你就当我年纪小，不懂事，原谅我哈。”
　　李嘉恒任由黄子祺拍着没说话，只是盯着黄子祺的脸看，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稍纵即逝。
　　“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黄子祺瞟了瞟李嘉恒，有些得意，“恒哥！”黄子祺开心地笑着，看起来特别傻。
　　李嘉恒没应声直接走进了饭堂，嘴角上扬得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