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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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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很快来临,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过严寒,冻结掉一些热情与朝气,曲清然发现她和路惜晨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变了质。两个人在一起时,不再像以前一样嬉笑吵闹,尽管他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总会在不经意间走神,她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又立刻恢复正常,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他的电话和短信似乎突然间猛增,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却从来都不理会,总是云淡风轻地说是无聊人的骚扰。
大三开学后没多久,曲清然的父亲提出送她去维也纳进修钢琴的想法,而且竟然已经默不作声地替她办好了许多手续。她从没想过出国,虽然知道父亲是好意,但是一口拒绝了。然而父亲铁了心要送她出去,对她的意愿不管不顾,一意孤行,无论她怎么说都坚决不动摇。
她没有告诉路惜晨,也不向父亲妥协,拒绝的态度很强硬,父女关系僵持了一段时间。
这天下午,曲清然和路惜晨约好了去书店,她穿好衣服,刚刚拉开家门的时候父亲从书房里走出来,叫住了她:“上次我给你的资料你看了没有?选了哪一所学校?”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爸爸,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你别给我任性,以前都由着你胡来,唯独这次不行。”
“为什么您就不能尊一下我的意愿呢?我想留在本地,为什么一定要去国外?”
“当初你说想念艺术,我没反对,但是既然学了,就得学好。X大不是专业的音乐学院,你读了四年后拿的那张文凭有什么用?出国才是最好的选择。有多少人想出去还没那个条件,你怎么这么不理解父母的苦心?”
其实曲清然从小就惧怕她那精明强势的父亲,从以前到现在,很多事情都是父亲说了算。可她不是没有主见、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有些事情可以妥协,有些却不能:“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如果真的替我着想,就应该顾及我的感受,不是吗?我不喜欢国外,就算去了,情况又能有多好?我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离开您和妈妈。”
“舍不得我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她一惊,收了声,恰好这时母亲从厨房走出来,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丈夫:“这又是怎么了?开着门吵,也不怕邻居听见了笑话。”
“你管管你的女儿,我给她铺好的路她不走,偏要跟我作对。小小年纪就谈恋爱,像什么样子?”
曲清然和路惜晨谈恋爱的事情,她母亲早就听说了,倒也没反对,还答应暂时对她父亲保密,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没有瞒住。
事已至此,曲清然知道狡辩也是徒劳,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我是在谈恋爱,可是我已经成年了,有权决定自己的事情。”
听到这话,父亲一把将手里的报纸狠狠摔在一旁的餐桌上,怒着脸骂道:“你才几岁?人情世故你又懂多少?书都没读好就学人家谈恋爱,一天到晚往外跑,玩得心都野了!”
她无力再和父亲争辩,咬着唇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谈恋爱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尽快挑好学校,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北京的专业老师,学校定了以后立刻过去上课。”
父亲的口气不容拒绝,连素来跟她站在同一阵线的母亲也劝道:“听你爸爸的话吧,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只是出去几年而已,很快就过去的。”
两面夹击,曲清然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顿时觉得头痛心烦,透不过气来的难受,只想逃得远远的,顾不上许多,转身冲出了家门。
她下了楼,看见路惜晨站在路边的大树下,突然就觉得很委屈,跑过去扑到他怀里止不住地哭泣。
路惜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
她连连摇头,紧紧地靠着他,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温暖,哭得愈发厉害。他也没再追问,只是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良久,她终于平复下来,路惜晨拉着她走到花园里的长凳上坐下,再次问:“怎么了?”
她想了想,把父亲要送她出国的事情告诉了他,末了还破罐子破摔似的补充道:“总之我绝对不答应,看他能拿我怎么办。”
“别任性,”他揉揉她的头发,“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你学的这个专业,出国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也有很多其他的选择呀,我可以考研,反正就是不要出国。”
“既然长辈这样安排了,你还是考虑一下,别跟家里人对着干。”
她愣了一下,问:“你也想要我出国?”
“不想,可出国对你来说很有好处,我没有理由阻挠。”
“我至少要在那边待四年,也许期间不会回来一次……”她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在那里找到一点自己期盼的东西,“这样你还觉得我应该出去吗?”
路惜晨细细地看了她一会,温柔地笑了:“如果你不回来,那只好我过去看你了。”
天气日渐寒冷,冬天的气息越来越浓重,曲清然的心情也变得像没有丝毫阳光的天空一样阴霾沉闷。
与父亲之间的拉锯战愈演愈烈,她一再坚持,却也在父母双方的压力下觉得越来越疲惫。原本以为至少还有路惜晨理解她支持她,却没想到他竟然出奇的理智,每当她吐苦水的时候,他总会搬出类似于“可怜天下父母心”之类的大道理来劝说她,偶尔她会因为心情太过郁结而忍不住发脾气,他也由着她,却从来不说一句她希望听到的话。
她知道他个性沉稳冷静,比她成熟太多,可她气的就是他太理性,好像从来不会被个人的主观感情所左右。其实她多么希望他开口说一句不要她走,可惜他却总是说着与此背道而驰的话,令她日渐失望。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钻牛角尖,可每每想起他劝说她时那双波澜不惊、深沉如海的眼睛,她就觉得心慌意乱。
大三上学期刚一结束,曲清然的父亲就向她下达了最后通牒,让她寒假好好准备出国,来年开春的时候就去北京开始集训。
离春节还有十来天的时候,陶好静把他们叫出来吃火锅,曲清然心情不好,吃得意兴阑珊,一向最了解她的唐玥看出她有些不太对劲,关切地问她:“你怎么了?没胃口?”
她没有告诉朋友们自己被家里人逼着出国的事情,只好摇摇头说没事,试着让自己暂时忘掉那些烦恼,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吃完后,陶好静依然兴致高涨,提议去附近的公园里走走,大家也没反对,在公园里逛了一阵,后来还在陶好静的强烈建议下,玩起了捉迷藏。
大家用锤子、剪刀、布的方式来决定谁当捉人者,曲清然是第一个中彩的人,她站在原地,闭着眼睛数了六十秒,然后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
公园不算大,却有很多分岔的小路,周围又全是花草树木,遮蔽了大片视线。她每拐过一个拐角,心里的恐慌就增加一分,不禁联想到如果将来自己身处异国他乡,面对完全陌生的另一番景象,该怎么应对?她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路过一排长凳的时候,曲清然看见凳子上摆着一个纸折的小青蛙,心里顿时感觉到温暖。
这种纸青蛙的折法,是当初她和路惜晨一起上心理选修课的时候她教他折的。那时候她偶尔听得无聊,就会用纸折个小青蛙自己玩,本来路惜晨也不怎么理会,只是有一次她没控制好,纸青蛙弹到了他的书上,她怕他生气,怯怯地伸出手想拿回来,却被他抢先一步拿在手里,饶有兴趣地问她:“这个怎么折?”
凳子上的纸青蛙,头朝着前方的一个花坛边的拐角处,她弯腰拿起那个纸青蛙,加快了步伐往指示的方向走去。
即将拐过拐角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令她停住了脚步。
“我不相信你是真的喜欢她。”
“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你不过拿她当替代品而已,不是吗?”
“……”
曲清然靠着墙站着,手里的纸青蛙被捏得变了形,她鼓足了勇气转到墙的另一边,亲眼见到向来眼高于顶的凌傲珊主动凑上前吻住路惜晨时,几乎绝望了。
而笔直站着的路惜晨,在凌傲珊投怀送抱的那一瞬间,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然后抬起双臂推开了她。
曲清然站在原地看着他,想离开却怎么都迈不动脚步,大概察觉到什么,他转过头来,夜色太浓重,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眼泪却毫无征兆地冲了出来。手里那个早已被捏得变形的纸青蛙掉在地上,她再也撑不住,转过身拼命跑了起来,边跑边止不住地哭泣。
没跑多久她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路惜晨有些急促的呼吸近在她耳后:“别误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曲清然觉得很累,精疲力竭的累,那句“你不过拿她当替代品而已”像蜂鸣一样缠绕在她四周,扰得她头痛欲裂,恨不得立刻失去所有感官。
路惜晨收紧圈住她的手臂,又说:“相信我,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相信你什么?”她拼命忍住眼泪,“相信你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相信你拿我当替代品?”
路惜晨贴着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将她整个人转过来,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望着她的眼睛:“不要胡思乱想,我和她早就已经成为过去了。”
过去?什么是过去?她想起最近他突然增多的电话和短信,想起他对于她出国异常冷静的反应,只觉得心寒,仿佛置身于冰窖,彻头彻尾的冷。
她彻底混乱了,没有力气再说什么,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她抬起眼看他,泪光模糊中,她根本看不清楚他幽深的眼里究竟藏着些什么:“我不了解你,我从来都看不透你。”
他却笑了起来:“全身上下都被你看光了,还说看不透我?”
她没有一点心情理会他的玩笑,垂着眼不说话。他再度抱住她,温热的唇贴上她的额头:“别哭了,我没骗你,真的。”
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安静下来。他一直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可正因为如此,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很没用,为什么总是这样不争气地举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