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驾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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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崩（上）
陈娇十七岁那年，刘彻十六岁。景帝就是从那年年底的时候开始生病的。
开始的时候，御医们只说是风寒，景帝也的确每年会在冬日里生一场病。而这次有所不同，先是病来如山倒，然后他就渐渐地，再也起不来了。
后宫大概是前殿的影射，暗流涌动，隐隐有易主之势，只是这样也的确不错，帝位易主，椒房殿易主，一切恐怕很快就都要是新的了。而那些以权为食的人，有了自己的打算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这一切都正常得很。
陈娇仍然很稳重，凭借着刘彻与日俱增的宠爱稳固地位，少有的礼贤下人，还有自己本身的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威严，使得下人们渐渐变得服帖，她的宫殿如一潭静水。而她却仍是做得恭顺，去见她舅舅的日子多了起来，去椒房殿也仍是很勤快。偶尔有了闲暇的时候，还要去长乐宫见见外祖母。她仍然很孝顺，和刘彻恩恩爱爱，无论后宫里多少眼睛看着，她做得太到位，没有什么人能挑得出错来。唯一让她忧愁的子嗣，陈娇也不再和刘彻提。
只是刘彻这边，却因着这后宫的暗潮，抱怨变得多了起来。言语之间大多是说这半年里不长眼的，非要往他身上凑得宫女也多了起来。
陈娇就打趣他，说：“还不是因着你一表人才。”
刘彻瞥她一眼，酸酸地问道：“你也不吃醋？”
陈娇捂着嘴笑，回他一句：“你又不是不懂她们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的，也只能我给，不能要。”
陈娇保持着微笑，回应他：“这是自然，没什么人可以骑得到你头上。”
刘彻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说：“不，如果是你的话，我兴许还是挺愿意的。哎，你今年变得本分得都让我不记得你的那种骨子里的傲气了。”
陈娇心下一跳，想着他的确察觉到了她的委曲求全，心下很开心，脸上却秉持着傲气白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娇嗔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宫里待着，周围有多少眼睛，他们还找着方子挑我的错呢，这种时候，我还能留下把柄让他们捉住？省的最后在别人那里嚼我的舌根，传到谁的耳朵里都不好听。现在又有谁还愿意烦心这种事？”
刘彻就笑着说：“何苦管他们，我们是我们，关起门来，外面这几个人我还拿捏不住？不过……”他微微叹息一声，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现在小心也好，这种关头别出乱子。”
陈娇认得出来那眼神背后的意思——这只雏鹰终于要展翅了。
而在这样的暗潮的中心，陈娇却很悠闲。她时常去看景帝，有时也能碰的上馆陶长公主。而这位长公主仍有着日月之姿，不过面容也有些憔悴了起来。毕竟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又对她那样纵容。即便刘彻的确是她一手扶上来的，可是又有谁能保证这位年轻的太子会和他的父亲一样，给予她无穷的纵容呢？
长公主一直明白事理，即便刘彻还没当上太子的时候，对着他，就没有对着别人的那种跋扈。而看着他一路成长，对着这位未来的帝王也是一路平和，丝毫没给刘彻找过不爽快。之前刘彻没有她地位重要的时候，她这样对刘彻，帮他赢得了人心；而刘彻做了太子，她的态度和从前一样，就显得她大气而慧眼识人了。这些东西都是相互的，长公主也因此从没向刘彻要求过什么。他们两个之间一直是平衡的。
这样一想，真正傻的，果然还是上一辈子的自己。
陈娇就这样在几个宫殿间周旋，活得越来越轻快，而那个日子也越来越快地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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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了春日，景帝的病因着季节交替，愈发的严重了起来。陈娇也渐渐感受到了殿内的冷气，每每都只能看着舅舅躺在榻上，倚着一旁，偶尔能说出来一两句话，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咳嗽。一声一声地咳，几乎要把生命都要耗尽，而他也真的快要把生命耗尽了，连国事这样敏感的东西，都几乎要全部让刘彻来操纵。
最伤心的人，大概要数陈娇的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窦氏头上的头发，陈娇眼看着染了霜灰，每每呆在身旁，就时常能听到老人谈论起儿女的事，陈娇听着听着，仰头看向窦氏，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窦氏她，真的是愈发的显老了。
最终的日子即便拖沓，也终于还是来了。
早上陈娇正在窦氏旁边伴着，就见一个黄鹂一样欢快的人跑了进来，满脸喜色。陈娇认得出她，是梁王的小女儿，这几日来上殿拜访窦氏的。只是诚如刘彻的评价，父亲做得不好，这全家也的确都不怎么讲规矩。
不过既然得梁王喜爱，梁王又得窦氏喜爱，那恐怕放肆一些也不是没有缘由。
陈娇看着，脑海中自己曾经恃宠娇纵的样子一晃而过，就笑着揽过她来，道：“怎么啦，跑得这样急。”
小姑娘还不懂，只是喜欢祖母。她看着眼前的不熟悉的女人有些抵触，性子又娇，就推开了陈娇，看了她一眼，连个礼都没有行，就跑向窦太后，说着：“今儿个叔叔精神可好啦，吃了很多，还逗我玩呢。”说着献宝一样拿出来了赏赐的珠子。
陈娇看着她，心里微微叹气，想着只怕长大啦，就是第二个自己，却也没有什么悲悯。
帝王之家本就如此。
忽然又想起她的话，心下猛地一沉，抬眼去看窦氏，就看见外祖母眼里存不住的哀伤，就知道自己料得没错，果然是……
“你喜欢就好啦。”窦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抬眼看向陈娇。陈娇看向窦氏眼底，勉强笑道：“外祖母，娇娇扶您去殿里陪陪舅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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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见到自己的母亲亲自劳师动众地来探望自己，很有些过意不去，只是两个人都已经这样的年纪，互相一望，即便相顾无言，母子仍是母子，更何况这样心术的母子。陈娇也有些看不懂两人之间的言语，只是坐在一旁听着，四下环顾，没寻到馆陶长公主的身影，正疑惑着，就听见一声唱喏，是皇后和太子的步辇了。
殿内环了一圈宦官宫女，中间坐着四五个人，也仍不显拥挤，反而多了肃穆的气氛。景帝看着皇后和太子，吟笑着，陈娇看着景帝的眼神，垂下了眼，想着刘彻和王皇后终究还是着急了，来得这样快，也不想着还有她在，他们即便漏掉了什么也能再听回来，而消息这样灵通……景帝毕竟还是皇帝，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也仍是可以敲打太子皇后的。
只是景帝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开了口就是说：“这是怎么啦，怎么都来啦？难道是哪个的生辰我没送诞辰礼物，连起伙来，向我来要啦？你们这群人啊，有这本事的，也就只有娇娇啦，不过今日也离得娇娇的生辰远得很啊。”皇帝特地换了称谓，就是一家人的意思了。
大家就都有些笑意，陈娇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几步走到最前面，跪在软榻上，抬眼看着景帝，说：“舅舅真是偏心，都这种岁数了，还拿我开玩笑。娇娇哪有那样骄横，即便骄横，那还不是只冲着自家人，对外人您不是还称赞我‘进退有礼’嘛，怎么掉了个个，就又变着方的，说娇娇骄横啦。”
景帝笑了笑，一口气吸进去，连着咳嗽了两三串，把陈娇刻意的欢乐气氛萧索了。
王皇后不假别人之手的上前，形容憔悴，她对陈娇勉强笑笑，然后说：“我来吧。”
陈娇规矩地退到刘彻身边，那种故人即将逝去的感受忽然冲着她扑面而来，她喉头一哽，就说不出话来。只有身边的手握住了她的的时候，她才回过头去看刘彻。刘彻的眼眶也是红的。
陈娇忽然一怔，她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冷血。她一直以为，景帝的驾崩，刘彻恐怕是最开心的人，他的那些抱负终于可以有机会得以实现，他该是多么开心。可是躺在榻上的那个人，不仅是她的舅舅，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亲生父亲。即便皇家冷血，到头来，仍是亲人，仍有人的感情。
陈娇于是对刘彻有了莫名的期待。如果他真的也有着普通人的感情，那她要的那份独一无二的感情，可不可以只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驾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