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宴》Nayo

4、贾家

　　九穿棠同柳问莺赶到贾家庄时，贾家静得可怕。庄中三公子贾圳亲自接引，怕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他们只从小门入，未惊动奴仆。
　　贾圳眉头紧锁，只十八岁的青涩面孔隐约有种傲气。九穿棠看他一袭简朴的青衫，毫无挂饰，与他大哥贾凌显然不是同流之辈，道：“事发突然，节哀顺变。”
　　贾圳苦笑，答：“谢坊主安慰，只是……唉。”
　　“我昨天还与他谈了生意，问可否有合适布料给坊中女儿们做套新衣，哪曾想竟成最后一次见面。”九穿棠也颇感慨，“怎么会这么突然就……”
　　听到这，贾圳脸色变了变，先前悲戚被愤怒所取代，只是他强忍着，脸色便看起来颇为阴沉：“若让我抓住那个凶手……”
　　“恕我直言，令兄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柳问莺看着他。
　　“还能得罪什么人！平常往来不过是些生意伙伴，大哥他有分寸，也不至于硬和人家抢生意，何况就算有贸易摩擦，也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难道他们还罔顾国法、草菅人命了么！”贾圳越说越悲愤，眼眶逐渐红了。
　　柳问莺忙劝他冷静，九穿棠在一旁沉吟不语。
　　穿过大堂，很快到了贾凌被杀的池塘边。贾家只有零星几人聚集在这里，衙门的捕快问完话正在商议。
　　“父亲。”贾圳对贾公道。
　　贾公点点头，神色沉痛。
　　“来得匆匆，仍着秀坊红衣，望诸位谅解。”柳问莺代九穿棠告了罪。
　　“无妨。”
　　九穿棠对贾公点了点头算是问候，转而看向被捕快围住的地方。贾凌的尸体躺在那里，华贵锦服虽被污血染了大片，但仍然耀眼，穿着它的人却再不复神气之色。
　　胸前一道深深的口子，可以看出是锋利器物一击毙命，手法快准狠。
　　“可否有目击者？有没有引起恐慌？”柳问莺说。
　　“没有，大哥他喜欢一个人呆在这片小院子里。”贾圳冲不解的柳问莺道，“这是大嫂生前最喜欢的院落。”
　　“家丁也逐一问过了，没人发现异常。”贾公补充。
　　能进入人丁众多的贾家而不被发现，杀人手法如此利落……这个凶手怕是不简单。
　　“就没其他可疑的地方吗？”柳问莺还是不相信，转头问捕快。
　　捕快知她是七秀坊的人，又生得秀丽，正经回答道：“没了，有无损失之物目前还在盘查中。贾大公子与秀坊交好江湖皆知，这次事发突然且凶手似乎不简单，若有线索，望秀坊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柳问莺笑笑。
　　又等了一阵子，查询是否有损失之物的衙役们回来了，都说东西没少。看来偷财被发现所以杀人的可能性要排除了。
　　见实在找不出线索，九穿棠便准备告辞离开。还未开口，突然有一颗脑袋从院落门缝里伸了进来，看到尸体被吓得要往回缩，“哎哟”一声撞上了门板。
　　贾公一看便怒道：“谁让你过来的！”
　　那撞了门板的人吓得僵在原地，脑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生卡着，配上一张痴痴的脸，一看就知道脑子不太灵光。
　　九穿棠觉得好笑，以目询问贾圳。贾圳皱眉，小声解释道：“是个可怜人，常来贾家庄附近乞讨。小妹心软，又见他常常挨打受欺负，就把他当做仆役收了进来。他也有点力气，能干点劈柴喂马的事，但大哥不是很喜欢他。”
　　来历不明的人，自然不会喜欢。九穿棠点点头。那仆役眼睛痴痴一转瞄到了他，登时被美色惊艳，张大了嘴巴，傻不愣登地盯着他看，连贾公说“快把头退出去！”都没听到。
　　九穿棠随意冲他一笑，与气呼呼回身致歉的贾公告了别，就要带着柳问莺离开了。贾圳执意要送他们，他说：“三公子想必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是要忙很久了。在下恰好还记得路，就不劳烦了。”才罢休。
　　出了庄，乘马车回江月楼途中柳问莺忍不住道：“公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九穿棠摇摇头，思绪翻飞间脑海中竟出现那个傻仆从的脸。眼睛若有些神采，倒还算得上好看。他想。不过安在那样一张脸上，也没什么看头了。
　　“贾凌一死，贾家必然大乱。”柳问莺又道，“贾公年事已高，其他几个子女又没什么出息，怕是要走下坡路了。唉，可惜了贾大公子这么好一个服装批发商。”
　　“下次总会再给你们添新衣裳的。”九穿棠笑笑，“不止衣服，秀坊很多东西都是从贾凌那儿买的。贾家若无人管得好他的产业，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姑娘们怕是要哀声连天了。”
　　对贾凌之死，九穿棠倒没多大愤怒。虽是多年合作伙伴，有些许感情，但贾凌这人太重利益，不可深交。而且虽然贾凌表面上一本正经，私下里那些龌龊事他还是知道的，睁一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贾家虽只剩空壳，但好歹贾公也曾名震一方，余威仍有，不方便闹得不愉快。
　　但这杀人的人，倒还挺有点功夫。九穿棠想起贾凌的尸体，利器杀人不过是个幌子，贾凌五脏俱碎，胸骨却完好无损，旁人不知，他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样的高手……纵观整个江湖，也少有。
　　九穿棠闭目养神。马车经过街道，百姓放完了花灯正闹哄哄地赶回家，欢声笑语不断。若是明天放出贾大公子死了的消息，不知又会引起多少惶恐。
　　他隐隐觉得，长安城，要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