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青颜》泠夜

1、第一章 青颜

　　洛北，古林。参天的古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遮蔽了天日。时值正午，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照向这片神秘的大地，光影绰约。散落在林间的五色小花在阳光照下的瞬间齐齐绽放，隔着林中的雾气，透出一丝仙境的气息。
　　身着浅绿裙裾的少女，站在古林的入口，望着眼前的一切，满目神往。片刻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仿佛坚定了信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踏步走进古林。若是仔细看，可见少女的发髻有些凌乱，缎面的布鞋上早已布满泥泞，就像是赶了很多天路一样。
　　在林中奔走，看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身边的景色还是一如踏入古林时见到的那样，少女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急躁。若是那个传说是假的，若是没有那几能起死回生的仙果，那父王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怀着沉重的心情，少女再没有心思欣赏古林的景致，低着头匆匆赶路。在迷宫一样的古林里，不知行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岔路。当少女再次猛一抬头时，却见一片院落出现在自己眼前。屋舍都是由竹子搭建而成，清新雅致，给人世外桃源的感觉。然而院中花圃遍植奇花异草，晕染出七色霞光，透出不寻常的气息。
　　少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可置信地望向院落之中。原来此院落最不寻常之处，是有一棵巨木，枝叶遍开，将屋舍尽数覆于枝叶之下。已近傍晚，在夕阳的余晖下，少女清晰地看见，树上的叶子竟是紫色的！
　　就在少女被眼前奇景惊呆的时候，三支羽箭破空而出，离弦般直冲少女而去。待少女反应过来的时候，箭已及身。甚至连闭眼都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羽箭向自己飞来，箭尖的寒光晃了眼。大概会被射成一只刺猬吧，少女心中悲叹，闭上了双目。
　　等会，不是说来不及闭眼吗？
　　将手覆在眼上，透过指尖的缝隙，少女看到自己的眼前氤氲着一片紫色的光幕，而三支羽箭躺在离她不到一尺的地上。微风吹过，余光里扫过一片白色的衣角。少女诧异地转过身，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身边站了一个白衣男子。
　　白色的衣料，银线绣着繁复的纹样，别有一种庄重感，不像是人间的花纹。入眼处，墨黑的长发未束，直垂腰际。那张脸，少女摇了摇头，仿佛是极美，却在移开目光的瞬间忘记，根本无法记住。印象最深的是眼眸，竟然是紫色的，仿佛琉璃般流转着夺目的光辉，目光清冷而平静，却让人忍不住沉沦。
　　“出来。”淡漠的声音，在其中根本听不出丝毫感情，却自有一种威严。
　　安静，如万物寂灭般的寂静。少女倒是没觉得有多可怕，林中却有三个黑衣人踉跄而出，正是刚才射箭的三人。
　　“即刻离开此地，吾不追究汝等擅闯之罪。”仍是淡漠的声音，仿佛天地万物在这声音之中都只是草芥。
　　带头的黑衣人想来是有胆色的，闻言虽有惊慌，仍不卑不亢道，“我等有令，恭请三月公主回朝，还望阁下成全。”
　　恭请？三月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三人，她好像记得刚才他们是想致她于死地的。
　　一枚紫色的树叶以看不见的速度射在黑衣人脚边，入土三分，惊得他连退三步。这速度，这力道，饶是他武功高强，却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若是要他的命，恐怕也在毫里之间。
　　“同样的话，吾不愿重复。”紫眸扫向仍旧立着的三个黑衣人。
　　心中计较着一番，带头黑衣人瞟了三月一眼，向白衣男子一拱手，“告辞。”转身之间，带着另外两人飞快离开了这一片树林。
　　看着人影消失，男子漠然转身，往竹屋走去，好像刚才救下少女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喂！”三月眼见男子要走，顾不到形象，一把扯住了男子的衣袖。这是她在古林见到的第一个，算是人吧，不找他问问路，恐怕自己根本找不到那传说中的青颜树。
　　冰冷的目光扫过三月握住他衣袖的手，直到三月慌慌张张地放下，才微皱了眉，淡然道，“吾之名为青颜。”
　　“青颜？这么巧你也叫这个名字！”三月却惊喜地跑到男子面前，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自言自语道，“那你知不知道那传说中的青颜树在哪？”又一声惊呼，三月难以置信地把眼前人从上到下看过一遍，神秘道，“难道你就是，青颜，那个，上仙？”
　　僵硬地点了点头，望着眼前的少女，青颜觉得在他的漫长人生中，还从未遇到有人看他看得这么放肆。
　　“那传说中的青颜果？”三月试探着问。
　　“肉死肌，生白骨，起死回生。”仍旧是淡漠的话语，顿了顿，道，“不过是世人谣传罢了，世间并无此等破坏天地法则之物。”看着三月越来越明亮的眼瞳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瞬间黯淡了下去，有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却兀自坚强着不肯落下，青颜竟第一次产生了不忍心的情绪。
　　“慕九渊，是你父亲？”青颜的性子本是极其冷淡，出手救三月也只是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故人的气息，而问出这句话，就与他平时的做法大相径庭了。
　　“恩。”三月的声音低低的，有着化不开的悲伤，“父王重病，奸臣当道，皇兄使尽浑身解数方得一时安宁。原本，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的……”小时候，听父王讲过仙界神树的故事，而后又在古书里看到了有起死回生之效的青颜果。父王重病之后，朝政一片混乱，而她，也在此时毅然一人远赴洛北古林，寻找传说中的青颜果。
　　“慕九渊，吾曾与他相交。”露出些许回忆的神情，低头却恰好看到三月悲伤的侧颜，虽然只是个小姑娘，却已经出落得清秀婉约，明明已经很悲伤了，还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青颜心念微动，伸手召出一个瓷瓶，呈在三月面前，“这里面是一颗吾炼制的丹药，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医你父王的病应当足够。”
　　“啊！”三月抬头看向青颜，满目惊讶，“真的吗？父王真的有救了吗？”
　　青颜点了点头，看到面前少女喜极而泣，晶莹的泪珠滑落在带笑的唇边，晃了他的眼。
　　“小公主，汝伴吾三个月，吾许汝一个愿望，汝可愿意？”莫名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恩，好啊！”听到父王有救，三月心中溢满了喜悦。不过就是在古林中生活三个月，这青颜上仙，看上去也不坏，她并不排斥。
　　三月仰着头，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眸，在听到她回答的刹那，有夺目的光辉逸散开来。那张她始终记不住的脸，好像是带了点笑意，在那一瞬间，仿佛驱散了迷雾，无比真实地呈现在她面前，果然是她想的那样，丰神俊朗。
　　“此地来回王城，大概需要半月时间。”修长的手指点在三月眉间，一阵清凉划过心间，“吾在汝体内留下了一丝神识，可护汝平安。”
　　眉间心上好像还余留着那一阵清凉，三月晃了晃神，随即握紧了手中的瓷瓶，朝青颜灿烂一笑，“最多半月，我就回来。”
　　时值傍晚，天色将黑未黑，有萤火虫从古林中飞出，远远地照亮了回去的路。清秀的少女，脸上洋溢着喜悦的色彩，如穿花蝴蝶一般，向出口奔去。
　　“青颜！”突然想起了什么，三月转身唤他。
　　“称吾上仙。”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一个小姑娘口中唤出，青颜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青颜上仙，你长得真好看！”如银铃般的声音，给宁静的古林增添了一抹灵动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