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殿纪事》叶别枝

23、二二

　　清晏三年三月，皇后姚氏正式迁入含章殿正殿。同月，改承恩殿为承庆殿。六月，寻芳使奉旨出京。
　　令敏长公主谢羽鸾今年就满十六了，皇后自前一年就开始暗中留意有什么合适人选。今年出了孝期，外命妇入宫请安的频率高了起来，不少人明里暗里又提了不少人选，锦绣城内都等着看这位长公主花落谁家。
　　谢羽鸾的归宿尚未定下，八月中旬，谢礼檀的后宫先一步迎来了新人。八月十七，晋宜妃路氏为贤妃，晋昭仪杨氏为宜妃，晋昭华纪氏为昭仪，册御史大夫文仲齐之女文清谣为敬妃，殿中丞朱洸之女朱芳华为修华，另有青州女子方氏为婕妤、青州女子何氏为美人。
　　消息传到延嘉殿那儿的时候，谢明璟愣了好一会儿——这旨意一下，宫中高位基本就不剩什么了。皇后之下设贵妃一人，然而这个位置多数是留给皇帝的白月光朱砂痣的，通常情况下都闲置了，三妃再一满员，留给地位嫔妃当奋斗目标的位置就剩下二品的两个缺了。
　　而眼下大多数的寻芳使还在全国各地搜罗美人，万一谁真走运找来一个幸运儿......那就有好戏瞧了。
　　谢明璟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见半夏悄没声儿的从外边回来，就招了招手，问她：“听着什么有意思的消息没？”
　　年初的时候，谢明璟身边的霜降到了出宫的年龄，谷雨也正式升了延嘉殿掌事姑姑，谢明璟就将半夏和另一个叫桂枝的宫女提了一等。半夏笑嘻嘻的上前行了个礼：“外面乱哄哄的，又是贤妃和宜妃要移宫，又是要准备敬妃那边的用具，奴婢可是去帮忙的。”接着又凑近谢明璟，小声说道：“公主可还记得有个封了婕妤的么？”
　　谢明璟想了想，点头道：“姓方的那个？知道，不过她住在掖庭北宫，本宫还没见过。她怎么了？”
　　半夏神神秘秘的说：“听说长得可好看啦。听说那位寻芳使见了她之后，就觉得没必要再继续寻下去了，这才早早的就回来交了差的呢。”
　　谢明璟好笑道：“好看？有路三娘好看吗？”
　　半夏假意要哭道：“公主，您又提她。”随后却又好像想起了些什么，说道：“不过说起来，路二姑娘亲事定下来了呢，是个翰林院编修，听说是路家的世交。”
　　谢明璟挑了挑眉：“嫁了？她原先不是恨不得整日守在含章殿，想嫁给我大哥么？如今只选了个七品的编修，她肯嫁？”
　　半夏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忧郁的样子来，说道：“谁叫她落花有意，大皇子那儿流水却无情呢。再说了，路老丞相那样的人，怎么看也不会随便把孙女嫁给什么没前途的寒门子弟吧，编修也只是暂时的嘛。”
　　“那倒也是。”谢明璟点了点头，又问，“路二要是嫁了，接下来可不就轮到路三了？她就比路二小一岁吧？”
　　半夏沉吟片刻，说道：“好公主，奴婢告诉您个事儿，您听了可千万别把奴婢发落到掖庭去。”
　　“快说。”
　　半夏板着脸，严肃道：“虽然路二姑娘亲事定了，但是路家现在又打算把路三姑娘送到大皇子身边去。”
　　“.................他们还真敢想。”谢明璟咬着牙，“我母后连路二都没看上，能看上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
　　半夏道：“那次事情之后，路二夫人可是狠狠地磨了磨路三姑娘的锐气呢，听说现在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了。”
　　谢明璟冷笑：“你信？”
　　半夏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谢明璟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说道：“算了，改日等阿碧进宫的时候问问她。”敲了会儿桌子，又问：“你说，这个敬妃，会不会是第二个江氏？”
　　江淑妃被谢礼檀废为庶人，死后尸身都不知被丢到哪了，俨然又是一则新的后宫奇谭。
　　半夏吓了一跳：“公主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谢明璟撇了撇嘴：“当年江氏盛宠二十年，进宫时也不过是九嫔之列，如今这位敬妃，一上来就在生了珣哥的杨妃前面，这得是什么身份啊。”
　　半夏道：“江氏不过是江南民女，如何能与御史大夫之女相提并论？何况敬妃，还是圣人的表妹呢。”
　　“.........你这一说本宫怎么觉得更危险了。”表哥表妹什么的太亲近了好不啦。
　　半夏作痛心疾首状：“公主，您要对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有信心好吗。”
　　“咳，本宫随便说说的。”谢明璟尴尬的笑笑，“母后今日又见了哪家的夫人？”
　　“又见了郑家的二位夫人。郑少夫人后来去延和殿看二公主，奴婢趁机跟郑少夫人的丫鬟聊了几句。”郑少夫人就是路绯君。
　　谢明璟调侃道：“你怎么和谁都能聊到一起去？”
　　半夏眨眨眼：“郑少夫人身边就那几个丫鬟，每次来的时候奴婢都去搭讪，久了就熟了么。郑家小少爷年龄和令敏长公主差不多，不过今天奴婢看那丫头神情不太对劲，您猜会不会是那什么小少爷有问题？”
　　谢明璟神情立刻郑重起来：“还有这事？怎么不早说？”
　　半夏缩了缩脑袋：“今儿听的消息太多，一时有些忘了。”
　　谢明璟瞪了她一眼，皱紧了眉头：“四姑姑的事，如今到底还没定下，不过还是要小心才好。下回出宫的时候，本宫得跟堂兄们说说这事儿才行。”
　　谢明璟满腹心事，忧心忡忡的抄了几遍心经，才算是静下心来了。而此时，殿中丞朱洸府邸的后院，即将入宫的朱芳华却在发脾气。
　　朱芳华与文清谣算是宿敌，不过这只是她自认为的，至于对方怎么想，朱大小姐从来没考虑过。这两人年龄相仿，时常在锦绣城贵女们的宴会上遇到，文清谣家世才情高于她，然而却不如她貌美。朱芳华自恃容貌，一心想要怎么压她一头，多年无果。结果如今两人同时入宫，文清谣依然排在她前面，朱芳华又恨又怒，却不可能抗旨，甚至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满，只好把自己关在家里砸东西发泄。
　　“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底下！”朱芳华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