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
“今天夜里就走。”
一时无声，我垂下视线看那双摆在空碗上的筷箸，觉得那两根头尾不齐很是挠人心火，便伸着指头扶正，只是随着我的动作，它们越是别扭，怎么也摆放不齐整。
手底下一空，碗和筷箸已被收去。我抬头看着阳叔子将四只碗叠垒起来，那双筷箸与其他几双搭架其上被他拿在手里。
我满以为阳叔子问我何时走必然也是要问我何时回的，虽然归期并非我能决定和断言，但看他现在是准备收拾好后领那女娃娃习剑的姿态，我忙起身找话。
“那日雨夜，你的伞被我落在山中，风大，也不知道被吹到什么地方。”
他顿下脚步，虽未回头却是认真听我说话。
“我回来的时候再还你一把。”
阳叔子不出声，我继续说道：“那日你说让我这段时间不要与李星云见面，我还想着绝不能遂你的意要与你作对！现在你尽可放心了，这趟远门出的也是赶着巧儿。只是往后一个人照顾两个小屁孩儿，你可仔细着别过分劳心，别老得太快。”
老得太快，就会死去。等你老死了，我却还是喜欢你的，那时我该怎么办？
我扯着嘴角提高声音对他喊：“你要是太老了变丑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你——”
阳叔子果然因刚才那句话惊得猛转过身来，架在碗上的筷箸随着他的动作跌落而下。
我看了看远处陆林轩抱着他的剑向这边慢慢走近，也料他的不满不会过于表露。只是看着他抿着唇角紧锁眉头，颇为得意地告诉他：“等我回来的时候，记得准备我的碗筷。”
想着阳叔子刚才惊慌失措的模样和在我离开后不得不重新收拾那些筷箸，我就不禁笑出声来，脚步也随之变得轻快。很快地，就到了后山山腰一处较为平坦之地，绕过珙桐便见或稀疏或密集的竹丛，一簇簇环着水潭生在石间。
我绕行了几步坐在巨石。向前俯身时，看见静如明镜的潭水里自己的眉眼舒展唇角带笑，阳光透过叶间投在水面金亮亮的耀眼，让水中的影子温煦柔和，眼中有波光流转，似有勃勃生气。
可惜我这厢还没来得及尽兴，这水中就被人投掷了枚石子儿，一朵水花溅起，倒影就漾开了。
“李，星，云！”
我伸臂将身后之人拉扯上前，压着他的脖子就向水中按。这小屁孩，自吃饭间就不时用腿踢我的脚踝使坏，是该好好教训。
面上佯装发怒，手上的劲儿却不重。话说现在这顽皮捣蛋的模样比起他刚到剑庐时的一本正经老气横秋要更像个孩子。这样想来，心里确有几分高兴。
李星云倒也没被吓着，反是顺着我推按的方向迅速低头，待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从我掌控下脱出后颈，一面重新站直身体一面将擎握在我左腕关节处的手松开。
我看了看他的动作，有些意料之外，“你的动作很灵巧啊，偷看你师父教林轩的武功？”
李星云轻哼了声：“老爷子教师妹武功时总躲着我，我倒想偷看，也得有时间找到他们在哪习武的。”
“那你这身手进步得奇快，自学的？你这小屁孩倒挺大本事！”
见我面露戏谑，他脸颊沾了些酡颜，又气又恼地跺了下脚道：“谁是小屁孩啊！你管我是自学的还是别的人教的，反正你什么事都要和我作对，你说说，刚才吃饭时我一直向你示意，你干嘛愣是装不懂？！”
看我一脸困惑，李星云又忍不住跺了下脚，“我先是向你眨了四下眼睛，意思是‘快点吃饭’，随后又眨了两下，就是提醒你‘快吃’。”
他撇撇嘴，“这都不能意会，还能不能做好朋友了。”
我哭笑不得，“好好好，那好朋友请你告诉我你又是眨眼睛又是踢我的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亏你还不算笨。”
李星云卸下背篓坐于我身旁，盘着两条腿似乎准备进行一番畅谈的架势。
“酒鬼，你什么时候去那个藏兵谷啊？”
“……”我瞟了他一眼决意不去计较那个称呼，“今天晚上。”
“哦——”他拖长了声音，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问题真正被提及时，我忽然感到庆幸。此时我尚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孩子的问题，若是由阳叔子来问，我恐怕就要慌乱地大哭一场了。此次去藏兵谷是奉了不良帅的命令，那时他找到了我，找到了李星云，也找到了阳叔子。我习惯不良帅的处事——剔除违命之人无需迟疑。据我亲身所知的两百余年，除了阳叔子和我，再无人例外。就因此，我心中忐忑不安：这绝不是侥幸！
我百般劝阻阳叔子所为，他太固执了。一日为不良人，一辈子都是不良人。这曾是信念，现在更像是噩梦。在不良帅找到这里起，我就决心挽回些可能：让我与李星云独处时指认于他，那时这个孩子第一次为我打了壶米酒，我喊他的名字“星云”提及李焕亦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份，不良帅那时就在隐蔽处。替不良帅传话于阳叔子，使得阳叔子虽无意传授李星云武功，却再无力阻拦他习武。而李星云刚才动作有模有样，他定然已经和不良帅见过面。
所以，这一次去往藏兵谷，连我自己都无法说出何时能回这里。也许……
“你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李星云推搡了我的肩膀，只一下就让我思绪错乱，透过他那双眸子，我看到自己神情迷茫。
我不知如何作答，李星云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扭过头去，“你怎么可能不回来，看你平日里对师父死缠烂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你不定离开几日便巴巴地跑回来了！”
闻言就连我也忍不住觉得面上有点烧，轻咳一声郑重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