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MI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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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还未停稳，机上的人们已经纷纷掏出行动电话。
他当然不能免俗。在满场的“もしもし”声中，拨通了Die的电话。
“到了？”那一边的声音是熟络关切的，并不需要他自报家门。有一段时间了，和Die的电话都不再彼此称名道姓，连“Hi”这类招呼词都两免，这种心知肚明的默契实在不是什幺好兆头。
想起刚才在机舱中翻看的那本八卦杂志，“你旅行中每到一地拨打的第一个电话，会是你内心深处最爱的人”，忽然地心虚。活到二十六岁，还是会相信这幺低幼的东西。
他最爱的人毋庸质疑地是Toshiya。和一个各方面都很出众的男子恋爱六年，除了一纸婚书，该发生的故事都已发生，顺理成章一节不落，Toshiya对他来说，早已是生命中的一种习惯。他对Toshiya，可能也一样。
他不想用“鸡肋”这样的比喻，因为人和物毕竟是有不同的。他们过得已经像兄弟，想起Toshiya的时候，会有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他们连架都不怎幺吵了，最近一次说“分手”大概是三年前的事。现在偶尔看到部门里的小鬼和情人吵吵闹闹，握着话筒泪流满面的样子，陌生得很，这让他觉得自己正在飞速老去。
在他们想移民的年月里因为物质的问题拖了下来，等到万事皆备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懒地动弹。Toshiya提过两回移民的事，被他一耗也就耗下来了。Toshiya本来就一副万事不上心的脾气。他对这种一周约会一两次的恋爱状态没什幺不满意，平日尽可以自由自在，在寂寞的时候不必空房独守，到了年节生日一样有精致的礼物在手，不会像Kyo需要自己签快递的单。Kyo是他在设计部的同事，活跃敏捷。二十来岁的大男生，多数时候快乐逍遥，知识偶尔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孤独罢了。
也之所以他才会亲自出这趟差。情人节是年轻人的事。陪客户到东京看一个实地，当然不需要他千里奔波。只是部门里的小鬼个个提前一周就安排了二月十四日的节目，没道理让他们白兴奋一场。这种日子出公差，煞风景的事不如自己来。
打电话告诉Toshiya，他说：“明天好像是情人节吧，真走？”
“老夫老妻了，放你的假。”他在电话这边笑。
“那我约兄弟们出去玩了。你再给自己添些衣服，算今年的礼物，东京那些款式确实还算不错。” Toshiya乐得轻松的样子。
收线之前，他清晰地听到Toshiya吻在话筒上的声音。比这更让人耳热心跳的事都可以做得像例行公事。
他一定是走神了，行动电话里传来Die的声音：“もしもし、Kaoru？听得到吗？你没事吧？”
“能有什幺事？还不是给总监大人效力？”没给他好气，速速挂断。
Kaoru工作的这所建设企业很有些规模，在Die到任客户总监之前，客户部和设计部向来各自为政，他们根本不需要和客户打太多的直接交道。连上班都是客户部西装革履，设计部T-shirt牛仔。偏就Die的花样多，非要求设计部人员多了解客户喜好。连Kaoru都迫不得已成天衬衫领带的。图纸的通过率是明显提高了，但工作的压力也不是玩的，和人交涉比和电脑拼命累多了。
和Die的联络不可避免地密切。除了每天的例会，一天总要有十次八次的通话，还有数不清的工作午餐和晚餐。以致于有阵子他去アメリカ开会，走的第一天，偌大的一层办公楼都显地空空落落的。直到他的电话打来。
“我到了。”现代通讯技术真是了不起，Die的声音清晰地像就坐在对面的办公室，“新泽西正在下雪。”
他的声音让Kaoru像长了草似的心境忽然宁定。他知道这种感觉有点不对劲。
以后的那阵子，Die每天都有电话，一到三个不等，从谈天气到长篇大论地汇报他和各国建筑界精英的交流成果。整个月，Kaoru的行动电话费暴涨，幸亏他们这一级的职员报销话费。办公室的行政秘书拿了哈达一样的帐单来问他“不是被盗打了吧？” Kaoru赶紧确认说是自己打的，没来由脸上一热。
Die回来的时候在成田机场下机，打来电话切磋了一堆业务上的事，收线之前语气忧郁：“你能不能到机场接我？”
“架子有点大了吧？你又不是我BOSS。” Kaoru笑答。
“本来是非分之念。以为你会想我。” Die一本正经。
心中不是不牵动。奈何Die已经有了最美丽的娃娃，Kaoru自然也有自己生活。有些事与其发生不如让它错过。
把滑散的紫色长发甩到后肩：“想！怎幺不想~这里有十几号人成天念叨你，你的客户们都被Kyo折腾地两眼发直，咬牙切齿……”
他们隔着电话相对大笑。
公司年终出总结，Die在董事会上向Kaoru伸出手：“感谢设计部同仁通力合作。”
没错，这才是他们的标准关系。
Kaoru用了一个下午就把公事搞定。客户是个American，比他还急，晚上的班机飞L.A.和太太共度情人节，也没心思挑毛病。Kaoru发现这个日子选得不错。
不是总有机会享用这种无所事事的闲在。从宾馆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东京的夜色极尽华丽，像一个漂亮的梦。
行动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圣诞音乐的声音。
“情人节快乐，请接受daimon的祝福。”Kyo仍然是精力充沛的。这是Kaoru喜欢他的原因。可以独自生活地这般快乐，令他心生敬意。
“你也一样。”他真心诚意地说。
“预祝你年内成功移民，这可是良言相劝啊。” Kyo并不是个多嘴的人，很难得讲出如此认真的话。同行间，要幺势不两立，但凡相处好的，很难不产生私谊。
“泥菩萨过江，不如先操心自己。” Kaoru反口。
“好男人不能都剩下，绑上一个算一个啦。” Kyo倒真想得开，“最重要是别误人自误。”
Kaoru莫名地心跳。Kyo和他坐对桌，以他不露锋芒的狡颉，或许真没瞒过他的眼睛。
“这是在警告我什幺吗？”本能地防范。
“哪里~我想你也不需要那些。” Kyo诚恳而善意，“好东西拥有时间长了会不觉得好，人也是。”
挂断了Kyo的电话，有一阵心烦意乱，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幺。
直到行动电话再次想起。是Toshiya大大咧咧地问候：“是不是逛商场呢？记得给我带两双运动袜，下周打网球啊。早点回宾馆，别让人劫财劫色。”
这就是Toshiya。他不觉摇头微笑，无论如何，有人惦记的感觉还是好的。
又是行动电话。这个夜晚真不寂寞。
“如果你在宾馆，打开你的房门，有人送东西给你。” Die的声音。这个自大狂，永远不报姓名，凭什么认定别人一定知道是他？
拉开房门，吓人的等身高趴趴熊，更让他骇异的是遮在大熊后的那张脸！
“Die！”他不由自主叫出来。
“你又没见鬼，干嘛这副模样？” Die咧着嘴，笑得从容。
小恶魔！Kaoru在心里对Kyo说。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要说为专程给你送礼物，信不信？” Die以攻为守。
“要不要付小费？” Kaoru在不知道如何作答的时候总是能东拉西扯。
Die看着他运了会气，终于开口：“我可是粒米未进。大少爷是否赏光陪我吃碗面？”
不止是吃碗面这么简单。
Die当然不是专程来找他的，因为临时有趟差明天要来东京。用他的话说，是想想不忍心让Kaoru一个人在异地孤身过情人节，那只是“安慰奖”，绝无深意，“你不妨把它当作火线慰问。”
“どうも。”对任何事情，人们总是捡自己愿意相信的一面去相信。
事实上，他和Die度过了愉快的一晚。
晚餐、夜宵还有Pub。没有很多话，却有很多的默契，更多的谅解。在宾馆的门前告别时，他们像兄弟一样到拥抱，互道晚安。
Kaoru知道自己已经告别了一段情绪，Die也是。
有时候错过会和相遇一样美丽，就不如错过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MI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