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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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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落座到上菜,沈明一贯沉默,除了点菜。
曾君谅第一次感叹商家效率,饭菜上齐之后他只能默默举筷。
“怎么又瘦了?”无数菜色堆满自己面前的碟子,曾君谅诧异抬头,却见沈明脸色如常,似乎刚才感受到的怒气只是自己幻觉。
“嗯,天气太热了吧,出汗厉害。我冬天就会重很多。”
沈明哼了一声,淡淡的笑:“上次离职都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最近好吧?还是很忙?”
“忙。”曾君谅点头,“经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年终奖金,拼了命的折腾我们。我都已经两个星期没有休息了。”
“有你这样勤恳敬业的员工,他还不得乐死!”
曾君谅笑,自己不是“勤恳敬业”,而是已经习惯用“忙碌”填补一切空虚,至少这样就什么也不必想,什么也不用面对。
“你的‘凯旋’回来了?”曾君谅并不想继续这样一个话题,却似乎把话题带到了一个更尴尬的境地。
“嗯。”沈明轻描淡写的带过,似乎也不愿多提,却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呃?”讲故事?
沈明的神色仿佛陷入沉思,不知道是回忆什么还是组织语言,“某天,太阳很好……”沈明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垂下视线,“小和尚在寺庙门前的广场上晒香菇,正在装袋的时候老和尚走过来说,要好好扎紧口袋,一定要分袋装,一小袋一小袋的灌。小和尚心里嘀咕,这我还不知道吗!”
曾君谅听得认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转而捧着茶杯。
“野生香菇味道鲜美,许多客人吃过都赞不绝口,小和尚得意洋洋。有天寺庙招待客人,小和尚照例把香菇找出来,好在炒青菜的时候放进少许,可是他却惊奇的发现,那一袋的香菇都被虫子咬了。”
“然后呢?”
“然后?”沈明想了想说,“然后小和尚赶紧冲出去把老和尚找了来,指着那袋香菇说,师傅,你看这袋香菇都被虫子咬了。老和尚说,赶紧看看其他的。小和尚把其他的袋子打开,舒了口气说,其他的都没坏,就那袋被虫咬了。”
“哦……”
“老和尚说,叫你扎紧口袋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伤害,而分袋装是为了防止内部的伤害。”
曾君谅微微蹙眉,他不懂沈明为什么要讲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他究竟想说什么?
“那些虫子并不是你扎紧袋子后爬进去的,而是本身就跟着香菇一起扎进了袋子。”
“防人也要防已。”沈明这样说:“很多诱惑或者伤害并不见得就是来自外界,更多的其实来自我们内心。许多人都会怕被人伤害,却不知道真正能伤害我们的唯有自己。”
曾君谅望着他,心底一片茫然。
***
夜晚的都市犹如渐渐苏醒的女妖,带着诱惑,娇柔妩媚,看着往来人群,车水马龙。
曾君谅难得休息,上得街头漫无目的闲逛。他并不喜欢逛街,却对商场的橱窗情有独钟。尤其是现在十一长假,商家自然使出浑身解数,让橱窗店堂更加绚烂多彩,吸引消费者目光。
他在一个橱窗前站定,看着里面挂着的铃铛,他很熟悉,也很喜欢。
“你好,请问需要些什么?”店堂的服务员走出来,面带笑容的望着他。
“我想要这个铃铛。”
“哦,对不起,这是非卖品,是我们装饰橱窗用的,真抱歉。”
“哦,”曾君谅微微失望,却还是笑着说,“谢谢。”说完便转身离去。
“等一下,”服务喊住他,“这种布农铃只有丽江有卖。”
“丽江吗?”曾君谅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原来是那里。
“君谅……”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曾君谅有一刻恍惚,是谁?
“君谅,怎么喊你那么多声也听不到啊?”
身侧站了个人,曾君谅转头望去,脸色“腾”得刷白。
“君谅,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逛街?”面前的沈黎虽然标准的孕妇打扮,却仍然挡不住的明艳照人。
“是啊,龚赞出差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闲的无聊,本来叫了沈明陪我,可他把我送到这里就不见人影了。”
“哦,这样啊……”心虚,除了心虚还是心虚。
“君谅遇见你真好,我也有些累了,你陪我到楼上坐坐吧?”商厦的十九楼是一个咖啡厅。
“哦,好。”
看曾君谅应得有些勉强,沈黎问道,“我没有打搅你吧?”
“没有。”曾君谅无力摇头,大概是自己打搅了她吧。
“这里的cappuccino不错,可以试试。”沈黎热情的介绍,心情似乎很不错,至少比上一次好了很多。为什么?曾君谅困顿,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望着这熟悉环境,曾君谅下意识想着,为何他们夫妇都会带自己来同一个地方然后推荐相同的东西?难道这就是所谓默契?听从沈黎建议,曾君谅要了一杯cappuccino,沈黎点的自然是适合孕妇的饮料。
“君谅,我要谢谢你!”
“呃?”沈黎此话一出,曾君谅额上立即细细密密一层薄汗,什么意思?
“沈明回家来了,他也乖乖的去相亲,爸妈不知道多高兴,也不逼着我们孩子姓‘沈’了。哎,其实我也知道,爸妈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给他点压力,免得他老是这样自由散漫,什么都不为家里考虑。”
难怪……
曾君谅心里一点点清明起来,难怪他的“凯旋”回来了,难怪会有那样一个女子,是他的相亲对象?想来也是门当户对,但是他为什么要说自己不会结婚?难道是耍着自己好玩吗?一个是这样,另外一个也是这样?为什么?
“龚赞最近也很好,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升职了。”
“哦,是吗?那真是恭喜他了。”曾君谅谈谈说,没有丝毫愉悦成分。
“嗯,我前段时间身体不适很好,你也知道,第一次怀孕么……”沈黎笑得有些腼腆,却满脸幸福,“所以最近一直住我爸妈那,都没有时间顾及家里,那段时间多亏你收留龚赞。”
“啊……”何止是“收留”,曾君谅心里苦笑,“举手之劳。”
“君谅,沈明很喜欢你呢!”沈黎目光炯炯盯着曾君谅,似乎第一时间想知道他的反应是什么。
“啊?”曾君谅又是一惊,立时坐如针毡。她……什么意思?
“你别看他长得不错,人五人六的,其实朋友少的可怜,我看他回国后也就跟你走得比较近。这孩子,我都怀疑他有时候有些自闭。”
“不至于吧,我看他挺好的呀。”曾君谅敷衍着,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沈黎,龚赞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难题丢给自己?
“哎,你知道吗,我最恨男人‘劈腿’!”
曾君谅心里慌神,面上却强忍着不动声色,私下搅着手指,看着侍应走过来,在他面前放下一杯咖啡,“谢谢。”他微微颔首,不去看沈黎。
“你知道吗?沈明大学的时候不是手肘受过伤么,就是因为……”
“嗯?”曾君谅颤抖着手放下咖啡杯,发出“当当”的清脆响声,声声敲在他心头,心虚吧……原来这就是所谓“心虚”,曾君谅看着面前的白色瓷杯,苦涩的笑。
“君谅,”沈黎似乎在犹豫什么,想了想说:“我想沈明应该也不会介意你知道,他……喜欢男人,这也是家里为什么给他这么大压力的原因。”
曾君谅愣住了,他迟钝的只看到贴着“龚赞”标签的一切事物。至于沈明,他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哦……”他傻傻应着,跟家里“出柜”想必是件可怕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让他有如此勇气?
“大学时候他喜欢过一个男孩子,是他的室友,可是那个男人有女朋友。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就让我们家沈明一个人暗恋去好了,谁也不影响谁,自个儿的伤口是好是坏也都是他自己事,可是好死不死,那该死的男人又去招惹我们家沈明,你说他是不是该死?”
“呃?”曾君谅一连茫然的抬头,满头是汗。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沈黎似乎有些不满。
“有啊,”曾君谅点头,“后来呢?”
“后来能怎样,分手收场呗。沈明那段时间很消沉,每天拼命打网球,结果把手肘给弄伤了。开了刀,回了国,后来也活出个人样了。君谅,你说人有什么槛是过不去的?”
“嗯。”曾君谅点头,但是自己现在这个槛就是过不去,怎么办?他几乎怀疑沈黎是知道了什么才在这里含沙射影,可是看她的态度又不像……曾君谅实在捉摸不透,沈黎跟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君谅,”沈黎拍拍他手背,只觉冰凉入骨,可是他额头那些汗珠是怎么回事?“本来沈明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管。可是好不容易见他对你还比较热心,君谅,你有空就多……”
“沈黎,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沈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
曾君谅抬头望去,只见沈明站在自己身侧,看着沈黎,后者往里让了让,沈明在曾君谅对面坐下。
“你喝点什么?”沈黎伸手想招呼侍应,却被沈明拒绝:
“不必了,我来接你回家。”
“现在还早啊,我难得碰到君谅,多坐一会好了。”
沈明换了个坐姿假寐,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那些时间,曾君谅看着沈黎一张一合的嘴唇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心底有种细细密密的疼痛翻涌上来,慢慢游遍全身,搅得他生疼。他看着沈明平静眉眼,他为什么可以如此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