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向南》沈青安

5、第 5 章

　　再次见面，已经是新的的一周。
　　于琏这个女孩是我见过最为独立的小姑娘，哪怕后来我遇见了那么多人，都不及她半分，新一轮成绩下来后，我们按名次的好坏“自由”选择座位，以我这不上不下的成绩座位自然也不上不下，倒还是算幸运的同熟悉的人坐在了一起。
　　于琏便是我的新同桌，也是上下铺，关系瞬间因为这些小小的巧合或者说是幸运而亲密起来了。
　　沈青阳似乎亦如从前，只是少有的爱待在教室里，他的同桌也换了，是我们班的团支书陈旌，运动学习俱佳，从他二人的面容来看相处的甚是融洽，我不知道如何打破这般的平静，心下烦闷却又不敢同人说起，只敢暗暗地观看着他日复一日毫无变化的生活。
　　直到那日，于琏正万分开心的告诉我她的妈妈要从上海回来看她了，这才说起她的往事，小事我如今的确已经忘记，唯独不敢忘记，她从12岁起便独自一人居住在这座城市，因为她妈妈奋斗事业，所以便在这座生养他的城市为她租了一套房屋，一年回家看她一次，所以这是她妈妈离开后第三次回来看她，这种愉悦无比的心情应不难体会，我反正闲来无事便送她去公交车站。
　　这倒是我第一次出学校那么远，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大超市脚步自然而然的迈进去，琳琅满目的商品罗列在我眼前，推着一辆车，一蹬脚滑行数米，腹部却压的生疼，不知不觉竟然逛了好几个小时，出去的时候天色已暗，提着一包膨化食品回到学校，校园里倒是安静异常，熙熙攘攘的几个人成群结队的向校外走去，唯独我背道而驰的回去，心底一番滋味到了如今这个年岁却有说不出来的酸涩。
　　那时的我不像现在，手机不离手，算来从用手机到现在也有十余年的时间了，可我的手机向来都是静音或者震动，所以当我看着低着头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的沈青阳我很是吃惊，他的面色些微苍白，双眼通红，
　　左手夹着一支烟，已经快燃到尽头，我的第一反应是拿走他的烟，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一面头也不抬的念叨着：“和爸爸一样，烟都燃到脖子口了也不知道灭掉！”
　　一句话，多年未说，出口时也无比自然。
　　他拉着我的手，一句话也不说，一路狂奔，随手了一辆出租车，我慌忙乱入麻的和他坐在后排，手一直被他握着，良久我不敢语，只听着他冷冷说道：“去中医院！”
　　心下一噔，瞬间感觉不太好，压抑的气氛让我不敢多言丝毫，直到过了十余分钟，他才缓缓说着，喉咙哑然，我细细聆听才知道奶奶陈年的旧毛病又犯了，胃疼的紧，他说这次奶奶病的有点重，主要原因还是老人怕浪费，煮一顿饭可以吃一天，我只敢问一句严重吗？要住院吗？
　　“你是奶奶的孙女，奶奶一个人做饭不好，你以后回去住，好生陪着奶奶！”
　　我惊愕的盯着身旁坐着这个人，仍旧只能小声道：“奶奶怕是不喜欢我！我去住，你呢？”
　　“奶奶岁数大了，脾气没有往日烈了，她不像你就不会拉着我看我们小时候照片了，你说她是看你还是看我！”他双目温柔有余，仿佛唇角也带着丝丝微笑。“我刚买了一辆电动车每天我回家接你来上课，要去出去兼职，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奶奶！”
　　“可是我还……”我欲反对，却想着妈妈终究亏欠着奶奶和哥哥，也不敢在多语，只留下少许尾音回旋在车里，“没同意……”
　　奶奶对于我要回阔别已久的家，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回家后一直指挥着哥哥出去买菜，听着那些菜名全是我喜欢吃的，后又见两人窃窃私语，良久我才看看哥哥踟蹰而来，眼底全然没有我：“ 奶奶让我问你还想吃些什么，还是你要和我出去买？”
　　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看着这间陌生而熟悉的屋子，还有他们，一听到这话，脸上早已荡开了花，瞬间蹬鼻子上眼的笑道：“哥哥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的厨艺一定比你好！”
　　他并不理睬，背对着我躬着身子穿着鞋，我也急忙尾随而去，一面同奶奶讲着再见，她老人家虽然脸色无甚变化，至少还是向我挥挥手了。
　　出门的时候好多邻居看着我，因为正值周末好多人家里的孩子也回来了，都准备替孩子们补补，都提着大篮小篮的菜，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我，良久也到还是有人问道：“小沈啊！这姑娘长得很像你妹妹啊！还是你女朋友啊？”
　　我掩嘴傻笑，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虽然早已经忘记称谓他们，却仍旧倍感亲切。
　　就这样，我同学校申请后，基本上大多数时间也回家住，偶尔还能遇上沐北和他妈妈，只是张叔叔外调，很少回家，中间我还去他家吃了一顿饺子。
　　如果时间可以冲掉哀伤，我只愿你我从来不曾出现在彼此的记忆里。
　　高二,我并没有回家住了，繁重的作业在文理分科后并没有些许减轻，张沐北也如愿考上了省内一所一本名校，主修土木工程，再次见面，我是如此的狼狈，他也是万分的痛心，临走时他说我是否愿意去他家生活，他说他爸妈很是喜欢我，我笑着说我妈妈就快回来了，我还有哥哥！
　　其实，我不理解他的话，他不愿意哥哥错过美好，而他却终究只能沉默。
　　奶奶突然离去！
　　突然到我手里还提着买给她的热气腾腾的豆花，突然到我还来不及和她再见，突然到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原谅我，突然到后来所有的回忆都措不及防的堆积在我脑海里，至今都挥散不清！
　　奶奶的后事是张叔叔料理的，可是出奇的是张妈妈我并不曾出现，从邻里口里得知，张妈妈去陪读了，我也来不及多想，只敢跪在灵前，想着他们问我要否见奶奶最后一面，我也是拒绝的，心有愧疚，不敢相见。这半年的相处，奶奶对我不冷不热，我也琢磨不透她，而且有时候我也会对他使些小性子，虽然当下认错，却还是会惹得她气紧紧，一到周末就懒在床上，任凭她老人家周而复始的叩门声漫天回旋，有时候自己空凭想象做一些吃的，味道怪的出奇，她也不嫌弃，直到奶奶离世，我仍旧心怀惧意的想是不是前些日子给她吃的蛋卷包饭有问题，自是心虚加心痛不已，更不敢同哥哥讲。
　　奶奶去世后，房子的产权也被收走了，当年这房子是公家分给爸爸住的，爸爸去世后，因为念及奶奶岁数大倒也没有收走，本来说交20万就可以产权归属哥哥了，可是奶奶死活不愿意，她说与其给孙子一间堆满回忆的旧房子，还不如给他把钱存着，男孩子长大后愿意干嘛就干嘛，实在没本事终究也不会落得一个卖房子过生活的名声。
　　在奶奶去世后，我也搬回学校住，只是约有半个月不曾见到他，也不敢去问他那些要好的兄弟，当然更不好意开口问高雅云，她自从每日见我坐在沈青阳的车后就愣是没和我说过一句话，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也不好开口问，大家也是私下八卦了几个月，见三个人互相貌似不认识的样子，竟也慢慢地忘记这个奇怪的组合。
　　妈妈是给我了一个手机，我拿着那个躺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却只能哑然失笑，我连自己亲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好像世界只剩下我和自己的哥哥，朝夕相处，却漠然分离。
　　不得已，一日放学后我鼓足了万分的勇气问高雅云是否知道沈青阳在哪里？她坐在窗口的位子，脸看着外面，夕阳散落在她白皙娇美的面容上，她不说话，我只能手足无措的尴尬站立在一旁。
　　“我们分手了！”高雅云悠悠然道，平淡似水，却如半世情长道不明。
　　我急忙道：“他是我哥哥，你别误会，他挺喜欢你的，你……”
　　高雅云转过身子，仰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长长的睫毛也被浸湿，她微微笑着，一字一语彷如夏日惊天雷：“你！闭嘴！你不是
　　重要的，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在乎的是沈青阳认为我是谁，对他来说我是谁？”
　　高雅云一面说着一面嘤嘤啼哭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本能四下张望是否有其他同学在，见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你觉得冷吗？”高雅云穿着一件件薄薄的翠绿针织衫，我反倒觉得她应该比我一般都这个穿了两三件衣服的人冷的多，我不知道她怎么就问了这样一句，只好木然的摇头，她忽然站起来，身下的椅子也摇摇晃晃了好久，我伸手扶住椅子，她愤然甩开我的手，双眼通红，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我以为她要对我动武……
　　如果你们都知道的事，只有我不知道，是我傻的天真对你不够关心，还是我对你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你知道吗？现在马上要冬天了，你知道吗？现在好多男孩子都精忠报国去了！你知道吗？我追了他好久，寒风刮的我睁不开眼睛，等我追上他时天才大亮，我却只能远远的看着他，那么多人，一模一样的黑压压的一片，我却一眼就看见了他，他们走了，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容淡定吗？我顾不得别人诧异的目光只撕破嗓子似得喊着他的名字，他回头驻足盯着我看了良久，整个台阶上只有他，我以为他要转身回来呢？可他，他说“我们分手吧！”他的声音总带着些微刺刺的沙哑，我从来都还觉得好听，这次我却觉得刺耳的很，我以为我听错了，可是周围那么寂静，大家都看着我，都看着我！”
　　“精忠报国”我看着大街小巷拉着的红色宣传横幅，呆呆地看着他们在寒风中飘扬“青春风华正茂，参军无上光荣”。
　　已经是十二月份的天气，我一个人游荡在大街，不知道去往何处，走着走着走回家了，每家每户灯火通亮，唯独我们的家，曾经的家再也无法回去了，就像一场梦，每每都是还未作完就已经苏醒。
　　高雅云转学了，年少的我们爱的何其直白，毫无保留，只敢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