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向南》沈青安

4、第 4 章

　　军训完后放了两天假，这座我生长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我能容身的地方不过是那张三尺见方的双层木床，整理了两日东西，宿舍里也就我一个人，也少来的安静，只是两顿没吃饭的我早已饿的饥肠辘辘，跑到食堂去才知晓周末大假，过了两点就“收摊了”，一个人是懒惰的，死气沉沉地我只得转身回去，路过操场也不知是谁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惊的耳里一阵痒痛，只赶快低头前行，身后一阵哄笑。
　　饿的迷糊的我躺在床上，听着《非走不可》，一句你的天空宇宙只够我流泪便已哄得我睡意连绵，那时我的听的不过是旋律而已。
　　也不知道睡到几点，反正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在梦里的我赶快惊醒，披头散发的我跳下床打开门，睡眼朦胧之间眼前只飘着几件我早上晾在点大阳台上的几件衣服，估计是做梦，傻傻地笑了笑自己，准备关门离去，低头抬手，恍惚之间竟看见门口有个纸袋纸，看来也不是做梦，打开一看竟是一份热气腾腾的麻辣烫，正在莫名其妙的我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等我追出去时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得悻悻离去，莫非是有谁暗恋上我了？
　　第二日，准时准点的正午12点，门口便来了敲门声我悄咪咪的蹲在门口看不做声响，本以为还会敲第二次门，不想啥也没听见，半响，我闻着香气扑鼻的铁板炒饭，只得先满足自己的胃。
　　两天，我仿佛做了一场梦，我好像也不是什么天仙美女，大师也算过我这一辈子是和一见钟情搭不上边的，到底是谁？
　　等大家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道，虽然是分开了两日，但是“通讯”不曾断过，现在的华辰大家讨论最多的莫过于华辰双少为新来的高一新生高雅云将展开一场“世纪征战”！
　　我看到高雅云时，一脸孤傲自豪毫不掩饰的幸福感，满桌子堆的全是张沐北送的礼物，看着旁边一脸平静玩着游戏机沈青阳，我瞬间搞不懂这三个人的世界。
　　女生羡慕的看着和沈青阳出双入对的高雅云，更仰慕着每日变着法送礼物给高雅云礼物的张沐北。
　　我以为这一切与我毫无关联，我以为我可以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我以为只要我在你身边一日终于有一天你会原谅当初我们的不告而别，还有——抛弃你。
　　那日是张沐北追高雅云的第二周，星期五，下午三点我们就放学了，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每次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就一阵酸楚，这条路是我选的，这点痛楚都不能容忍吗？
　　走的最晚的当然是他和高雅云，我独自一人坐在前面，身后是高雅云时而娇羞时而气恼的笑声，总之我觉得我该走了。
　　反正我在学校呆着，便随手拿了一本书逃开，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张沐北捧着一束满天星，唉！又来了！
　　我吐了吐舌头向他摇摇手，背对着站在门口指了指身后，万分无奈以及深表同情的向他点点头准备再见。
　　哪知道张沐北是那根经搭错了线，低声对我说道:“站在这里等我！”
　　我只得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道张沐北说了句什么，反正高雅云很是娇羞的接过了满天星，沈青阳这次却不再一脸平静了，恨恨地瞪着——我！
　　关我什么事啊？
　　我瞪大了双眼很是不服气的看着他！
　　“沐北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坐在张沐北旁边的我实在是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叫我沐北就好啦！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哥哥长哥哥短的，不怕你的同学笑话你是长不大的小孩吗？”张沐北嘴角上扬，带着些许无奈的面容，还是习惯性的用食指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侧脸。
　　这是小时候他最爱逗弄我的方式，只是如今我却不大适应，心头微微一阵寒意，早已没有了多年前那般自如的“报复”他，伸手去揪他那紧凑有加的脸蛋，只得低头呵呵的笑着，甚是尴尬。
　　手里捧着一盘刀削鸡蛋炒面，狭窄的巷子里人潮涌动，唯独我们相对无语，我不问他也不语，各自低头吃着互相为对方点的炒面，仿佛时光倒回多年前，只是那时候是我们三个人，而我却模糊了他们两人的身影，再也记不清坐在我对面使劲往我碗里放鸡蛋的人到底是谁？
　　“你就不问问我怎么送完花给高雅云，却是带你离开吗？”
　　炒面的味道和十年前似乎没什么差别，变化只是我们，高板凳横列在高脚方桌前，我却怡然落座，不再劳烦炒面叔叔抱我坐上去了。
　　“呵呵……你觉得——我能猜透你的心思？开玩笑吧？”筷子上的鸡蛋在我莫名其妙的笑声中滚落口中，带着些许的余温滑入喉间，我是真心不懂现在这两人，到底在闹什么！
　　张沐北抬头瞄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和着碗里的杂酱面，语调里微微带着些莫名的自嘲：“青安，你和你哥哥都是我辈子放不下的人，只是始终也无法靠近，我希望这小子哪怕有一次是认真的，我想想看这次的他又是几分的真心，如今我才算是看出来，他怎么可能不恨你？他又是有多在乎你，你！我都看不透是他！臭小子！”
　　原本，我只当是普通的相聚，只是，如今才获悉只有我自己当自己是局外人！，//、、、、//
　　张沐北告诉我，高雅云这个女孩子个性虽然有些张扬，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对沈青阳，当追高雅云时他们二人商量好的，为的只是让沈青阳珍惜眼前人，更是为了让他们两人看清彼此，不要在本就短暂而又美好的年华错弄了真心。
　　我惊讶，也许时光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学会珍惜。
　　果然，第二日见那两人如胶似漆起来，一到课间便传来二人的嬉笑声，心下也很是欣然，长久的压抑，终觉得亏欠着自己这个哥哥，如今看着他快乐，总算少了几分罪恶感。
　　这样相安无事，甜蜜如漆的日子持续却不过半月。
　　奶奶不知从哪里得到我回来的消息，虽然我曾想回去看看她，但一想到多年前的那场分别，她对我们母女的谩骂，我又不敢有所行动，怕再激起她的恨意。
　　周五一放假，沈青阳便和高雅云迅速离开，反正不过四点，我又不用去哪里，便拿着作业出来做，高一的周末我其实并没有多么的期待，近九个科目，满满的作业压的我喘不过气。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腹内空空如也，咕咕的叫着，必须出去觅食了。
　　周末的校园安静的只有晚风拂过耳际，校门口的小吃街也是少有的静谧，这是我第一次出来吃饭，一路走到底也不知道吃什么，只得随便进了一家馄饨馆子，里面简单的摆着四五张小方桌，作为唯一的顾客我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老板的热情相邀，点了一大碗干拌馄饨，寻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背对着门口。
　　“奶奶你说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干嘛！别听他们瞎说！”耳际渐渐分明的声音，“我说了我不想……”那熟悉的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回过头，细细算来近五年的时间，年过六旬的奶奶精神面貌确实不如以前了，眸子里也不见往日的光彩，许是我们的离开，还有爸爸的离开让她心碎难安了。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有多惊诧和忏悔，只是木讷的起身移开了凳子，看着奶奶不发一言的坐在我刚才坐的位子。
　　我手足无措的站立在一旁，大气也敢出一个，死死的盯着那碗冒着丝丝热气的馄饨，一只筷子斜着躺在碗中，一只筷子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
　　“老板，两碗馄饨，一碗清汤煮软一点，不要放葱，一碗照旧！”沈青阳拉开凳子娴熟的坐到奶奶对面，不发一言看着奶奶，仿佛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怎么？要我请你坐下？”奶奶重新拿了一双筷子搁在碗上，将那只孤单的筷子从碗里拿出放在了桌子上，把碗挪到了她右手边，并随手指了指凳子，我连忙坐下不敢多说一句。
　　三人寂寂无言，我右手握着奶奶递给我的筷子，上面夹着一个馄饨，低着头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放到嘴里。
　　“来，来……小心烫，老人家您的馄饨……”还好老板打破了这平静，我急忙拿一双筷子递给奶奶，却不敢开口叫她。
　　奶奶倒也不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多年的时光，早已将那莫大的哀伤慢慢淡化开来。
　　“青阳，你都一个月没有回家了，我这把老骨头就你这么个孙子，你说我这身子骨埋土里都半截的人不为你操劳那该为谁糟心？”奶奶低头吃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句句清晰如烙印的在我疼的发紧的额间回旋，字字珠玑，我却不敢有丝毫反驳之言。
　　沈青阳眉梢紧蹙，连连吃了两个馄饨，才抬起头似慢半拍的撒娇道：“奶奶您的那点钱留着自己用就好，我不回来还不是怕您追着我拼命的塞钱给我啊！要是您老又因为追我摔进医院，我可真成了千古罪人了！放心，我周末也出去兼职，加上老爸留下来那点钱，够我熬到大学了，到了大学我就又大把的时间去工作了……”
　　还不等沈青阳把话说完，奶奶就一筷子“啪啦”狠狠的打在他聪明伶俐的脑袋上，气煞煞的教训道：“考上大学是为了让你有更多时间打工的吗？那你现在就别读了，一天全是时间！”
　　“好了，奶奶我知道了，您别生气了！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奶奶转过身子满是皱纹的眼角有些许湿润，想来我与她已有五年未见了吧！
　　“嗯，你……”奶奶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身子对正吃着香的沈青阳幽幽训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等到了最难熬的日子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说只要有骨气，有尊严，有信心就能一切安然过去，既然是她给你的，这也是她应尽的责任，你又何必执着，不要我的，难道她的你也不要？”
　　我吃也不是不吃更不是，一个人极为尴尬的听着两人的对话，脑子仍旧嗡嗡作响，直到奶奶起身我才惊醒过来，伸手去扶她，直到送她到车上才松开，一路紧张到奶奶离开，两只手仍旧僵持在半空，直到听见沈青阳低沉的声音响起。
　　“奶奶岁数大了，懒得同人争论了，但不是代表她原谅了！”
　　我茫然失语，复才觉察我已经同他们两人待在一起足足有一个小时，虽然奶奶不曾与我多说半句，但最后我扶着她离去至少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只有沈青阳跟着身后，三人一路沉默，一路安然。
　　不觉心下释然许多，顿时雀跃不已，连忙追上已经独立离去的沈青阳，奋力伸手才抓住了他的衣袖，畅然欢笑：“哥哥，奶奶是不是不再讨厌我了！”
　　那日，阳光躲在薄薄的云层里，轻微的暖意晒在他的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眼里还有些许暗影，微微颤动的睫毛，划过一丝诧异，良久，我仰着头，他转过身，低眉颔首，四目相对，我忘记了害怕，忘记了愧疚，忘记了手里紧拽的衣袖，自然无比地唤出了那声夜里，梦里辗转反侧都在思念的人。
　　手底忽然落空，只留下微微的凉风穿过掌心，猛然惊醒。
　　那面旁带着些许寒意，眼里是似曾相似的悲痛欲绝，就像那日我被妈妈拖着离开的场景，那个站在奶奶身边泪流满面的男孩，哪怕爸爸离开我也不曾见过那样凄然的面容。
　　我急忙低头，只敢用窸窣的音量道歉：“对不起！我只是习惯了而已，对不起，我……”
　　眼前骤然热气扑面，阳光不知何时倾泻而出，撒满了整条街道，刺眼的紧。
　　静谧无声的街道独自站立无措的我，还有那个渐行渐远的人。
　　当初爸爸患病，妈妈选择与爸爸离婚，两人通过协商我判给了妈妈，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心急的问为什么不带着哥哥，妈妈只是沉默着，良久才说什么，没有哪个父母是疼爱自己的孩子，你奶奶很是喜欢青阳，再说青阳有你张叔叔一家照应着我也放心，我会常常带你回来，等……我们离开后……后来爸爸去世，在他们离婚后，我仍旧住在原来的家里，只有妈妈离去，后来才知是为了给爸爸送行，妈妈才不曾带我离去。
　　奶奶独自一人操持着爸爸的葬礼，在爸爸下葬后我还还不及卸去黑纱时，妈妈就拉着我离开了，身后是奶奶不绝于耳的谩骂之声，还有哭声凄凄的哥哥，我只顾着拉着妈妈的手问何时回来，连回头多看两眼的机会都错过，万万没有预料到，这匆忙一别竟然已经足足五年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