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一生》徒歌

5、第 5 章

　　女孩子之间总是有没完没了的话题，再加上玥昕的活泼性子，从前厅到东厢房这一小段路上两人差不多已经把天南地北都聊了一圈了。

　　杨颖曼和玥昕对对方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杨颖曼在额济贵为公主，虽然平日里并不端公主架子，但碍于身份身边哪一个人不是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她也没有什么刁蛮的小姐脾气，最多偶尔耍耍小性子，可一看身边人一个个都唯恐她发怒唯恐她磕着碰着的样子便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做了。而玥昕为蔡尚书的幼女，只有一个比她大八九岁的兄长，前几年就中了举人被调到潞洲上任去了，若论年龄相仿的玩伴也只有卷碧一个，偏偏也是因身份差异而闹了不少不愉快。两人这么一说便都觉得对方能理解自己心中的苦闷，倒是更亲近不少。

　　到了东厢房两人都还觉得有许多话要说，杨颖曼索性将玥昕带进房中坐在小桌旁，大有要彻夜畅谈的架势。

　　说着说着，话题自然而然就引到了白凝泷身上，杨颖曼虽有些羞恼玥昕故意调侃她，却也并不羞涩。她也想多多了解了解自己这位准夫君，总比成亲后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日子的好。

　　玥昕自小与白凝泷一同长大，知道他小时候不少糗事，不过总算还记得要顾及她这位师兄的面子，没全部抖落出去。

　　“宣宁你知道吗，小时候师兄可调皮了，天天挨夫子的板子……”玥昕越说越来劲儿，说得久了觉得口干就毫不客气地拿过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一杯茶一饮而尽，再兴致勃勃地继续说。

　　杨颖曼坐在她对面面带微笑地听着，等她说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插了一句：“你叫我阿曼吧。”

　　“啊？”玥昕愣了愣，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杨颖曼解释道：“我父王、母后与兄长们都叫我阿曼，你也这么叫吧，宣宁听着太生分了。”

　　“那，”玥昕想了想，然后开心一笑“你叫我一一，我爹爹娘亲、师兄，还有子雄哥哥都是这么叫我的。”

　　杨颖曼只觉得这个丫头笑的那么纯粹，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自己似乎也被感染了，于是对她眨眨眼：“一一。”

　　玥昕也眨眨眼：“阿曼。”

　　两个姑娘对视一会儿，然后抱在一块儿大笑起来。

　　再说前厅。
　　白凝泷盯着杨颖曼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赵子雄则盯着白凝泷盯着杨颖曼离去的背影的眼神若有所思。

　　看了一会儿赵子雄突然笑了开来：“别担心，我有预感一一会和她成为朋友，好朋友。”

　　白凝泷继续盯着那个方向，只是沉默。

　　然后二人向蔡易夫妇告别，分别回府中去了。

　　白凝泷一路上脸色都有些低沉，身旁随行的小厮一路都有些担忧：这位爷不会一个不高兴拿自己出气吧？
　　而白凝泷并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心中有什么情绪在悄悄变化着。
　　只是可怜了那担惊受怕了一路的小厮，还以为自家侯爷被谁惹着了呢。
　　不过也确实被惹着了，确实被一个叫做杨颖曼的姑娘惹着心了。

　　再说尚书府。杨颖曼以初来大衍倍感孤单为由，央着蔡夫人留玥昕在房中陪她。

　　蔡夫人本就怜惜她远嫁异乡，她一开口自然是欣然同意。

　　于是两个姑娘欢天喜地地凑到了一块儿，抱着被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从大衍说到额济，再从民俗说到小吃，不知什么时候话题又莫名其妙落到年龄上来。

　　“我前几日刚及笄，阿曼你呢？”玥昕总觉得杨颖曼应该是比自己大一些的。

　　“你们大衍及笄的意思就是十五岁吧？这么算来我可是姐姐啦，你的生辰在秋天，而我母妃生我的时候正是最炎热的时候，那我比你大几个月吧。”

　　“夏日最炎热的时候？”

　　“嗯，父王对我说，那一年草原上突然闹了近百年都没遇到过的大旱，有不少心怀不轨的人向我父王进言说大旱的原因是因为我母妃，因为我母妃怀了我。更是有不少人趁机煽动我父王让他废掉母妃，舍弃我。不过我父王一直全力护着母妃没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后来我出生那日草原上下起了大雨，旱情渐渐好转；所以又有人站出来说我是草原的福星，是我的到来解救了濒死的草原。”回忆起这件事，杨颖曼眼里似乎带了些细碎的光，不过她很快又展颜一笑“我觉得我的母妃很幸福。”在言论几乎一边倒的情况之下，父王还是全心全意地护着她，对母妃而言，这便是莫大的幸福。

　　所以她也想找一个人，一个能陪她完完整整走完一生的人。

　　气氛突然间有些沉重，杨颖曼连忙岔开了话题，又说起了别的事。
　　俩姑娘一直聊到深夜，实在困得不行了才意犹未尽地躺下睡去，睡之前玥昕还不忘杨颖曼说还未放过风筝的事情，约好明日一同去放风筝。

　　虽然昨日睡得晚，但玥昕第二日还是早早就起了，并兴致勃勃地遣人去邀了赵子雄和白凝泷。

　　清秋的风正是凉爽，散尽了初秋的燥热且未带深秋的萧瑟。京都城郊的绿色还未完全褪去，天气晴好时仍有不少人出来游玩。

　　赵子雄与早早就赶到一平整草坪处等着玥昕，谁知等了一会儿玥昕没等到，倒是看见白凝泷骑马晃悠着过来了。赵子雄了然，玥昕这鬼丫头多半又是想撮合这一对了。

　　白凝泷看见赵子雄时倒没多大意外，如今赵子雄回京，几乎可以说是有玥昕的地方方圆五丈之内必有赵子雄。

　　将马交给随行的小厮，还未来得及与赵子雄说上话，就看见不远处带有尚书府标志的马车朝这边驶来。

　　马车在白凝泷身前不远处停下，玥昕蹦哒着跳下来，身后跟着杨颖曼。白凝泷下意识伸手，杨颖曼将手搭在他手中，借着他的力下了马车。

　　“大衍这边你可还习惯？”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自她耳边响起，她抬头看去，白凝泷今天仍旧是一身月白长袍，她这般近距离的看更发现他眉眼精致；以前他给她的印象本是温润书生，现在细细看来却注意到他肤色偏古铜，握着他的手虎口处更是有一层薄茧——常年习武之人才会有的薄茧。

　　“蔡夫人将我照顾得很好。”也许是身份微妙的缘故，不知为何她在白凝泷面前总是觉得略有尴尬。

　　抬眼望了望不远处拉着赵子雄的玥昕，白凝泷觉得自己是不可能从她那里知道今天为何要来这儿的原因了，只得再次低头问杨颖曼：“今天一大清早就把我们叫过来，是什么事？”
　　“我说我在额济没放过风筝，一一就吵着要带我来放一次。”白凝泷并没有放开握着她的手，她也不挣开，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的继续随着他往前走。

　　玥昕那边忙着跟赵子雄理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杨颖曼这边也不急，与白凝泷不仅消去了初次见面时的尴尬，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开去。

　　“小侯爷，听一一说你们是同一位夫子？”杨颖曼浅浅笑，抬眼看身边人。

　　“看来一一昨日说了不少事啊，就是因为这个一一才叫我师兄。”白凝泷也笑着回望她，过一会儿又说“不用叫我小侯爷，叫我名字就好。”
　　“……好。”

　　不一会儿玥昕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扭头对他们说道：“阿曼阿曼，我去拿风筝！”

　　杨颖曼浅笑着看她一阵风跑上马车，再手里拿着一只蝴蝶风筝准备下来，却突然变了脸色——玥昕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直直从马车上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身边的白凝泷已跑了过去扶起疼的龇牙咧嘴的玥昕关切道：“怎样？摔着哪了？”
　　赵子雄也急忙跑过来，小心查看了伤势后抱起玥昕说了句：“我带她去医馆。”便匆匆策马往城里去了。

　　白凝泷似乎是想追过去，回头看了眼杨颖曼又有些挣扎。杨颖曼在心底叹了口气：“你担心她，就去吧。”

　　“我让侍卫送你回去。”说罢便翻身上马向城中赶去。

　　杨颖曼只觉得心中略微苦涩，昨日玥昕说起白凝泷对她的种种时她就猜到白凝泷对玥昕有心，只是玥昕一门心思都在赵子雄那里，把这些忽视掉罢了。

　　从这儿走到城内不过一刻钟，杨颖曼拒绝了侍卫让她上车的请求，一步一步往前慢慢走回去。

　　白凝泷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只是他心中那人，非我。
　　可是，赐婚的圣旨已下。
　　那么，相敬如宾，客客气气到白头吧。

　　这一路杨颖曼走的极慢。她会收起那些小女儿心思，收起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静心等待着大婚的到来。

　　可某些人打定主意不给她心如止水的机会。
　　还未到尚书府就远远望见大门前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杨颖曼略微诧异，他怎么站在那里？难道是在等她？

　　看着她愈来愈近的身影，白凝泷难得严肃：“曼儿，我只当一一是妹妹。”轻轻却又清晰。

　　“啊？”杨颖曼只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曼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