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玲珑》戴领领

72、寻访（一）

　　今日难得冬日暖阳，残雪皆已消融怠尽，前几日各苑内又添了不少名贵花木，远远望去绿意盈盈、色彩斑斓，听着鸟儿细语，恍惚入小阳春一般。
　　只是眼前美景也无法打动玲珑半分，她无精打采地耸拉着脑袋坐在书房——那夜本是等候师父归来将心中所思所虑问个明白的，岂料却又和师父闹僵了。若不是纪先生从中好言周旋，又将她送回屋内，还不知她和师父要闹成哪般。

　　“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不会过问。” 玲珑重复着师父那夜狠心决绝的言语，心中又涌出万般委曲心伤——应该只是师父的一时气话吧！师父怎么会不管她。
　　她竟第一次为师父找借口、找理由开脱。在书房心烦意乱地转了几圈，又在书桌上左翻翻右翻翻。恰巧一本《诗经》从案头倾斜而出，玲珑顺手拿过来，只是瞅了一眼便丢在一旁，此时任是什么书她都是看不进一个字的。

　　只是，眼前这本好象有些不一样——她似是模糊记起，这是半年前夏小二送给她的吧！那时她与夏小二刚相识不久，他还乔装花匠来书房找她。
　　昔日与夏小二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一一重现，件件似是那般轻松美好。
　　“不知夏小二可曾有过如我这般坐立不安之时？”玲珑双手托腮出神地望着窗外，她知道夏小二不会再如从前般突然出现了。

　　眼下堡内众人各忙各的，恰巧这几日姑爷爷、姑姑亦陪着曾祖母去往宫中向太后请安，她真真成了一个无人过问的小丫头。
　　这如若是平日，她都一蹦三尺高，无人管束正是求之不得；而此时她竟隐隐觉得孤寂，还有一些心伤。
　　“小姐，今日阳光甚好，小雨儿陪你去苑中走走吧！”小雨儿见小姐清晨就一副郁郁寡欢之态，也隐约猜到小姐又与少主置气了。

　　“阳光甚好……”玲珑喃喃自语道：“玉沉香眼下应该花意正浓……”话刚出口，玲珑下意识地咬下嘴唇——最近她似是变得敏感多思、多愁善妒的，自己何时已变成深闺怨妇一般，这样的女子玲珑自己都好讨厌。
　　思及此，玲珑“嗖”地站起身来，是的，这融融暖阳之日她应该出去走走，不过不是去苑中，她朝小雨儿猛然唤道：“让阿福备车，我们去御风堡外走走。”

　　“去堡外？”小雨儿闻言脸色一惊，直后悔自己多嘴：好好的去招惹小姐干嘛？这下小姐是要再闹玉沉香还是满城遍地找少主，上次夜探玉沉香，她与阿福已是侥幸少主尚未责罚，眼下再犯，她俩可都担当不起呀！
　　玲珑见小雨儿呆立原地脸色苍白，知道她是心有余悸，为安抚她脆弱的心灵，只得直言道：“师父早就说了他以后都不管我的去向了，我才不会去找他了，我也有我的朋友。”
　　“小姐的朋友？”小雨儿满脸疑惑，小姐的话她真是不敢再信了。

　　“小雨儿，眼下曾祖母、姑爷爷、姑姑都不在堡内，我便是御风堡的小当家，我的话你只管赶紧去照做。”玲珑知道从小到大自己带着小雨儿闯了不少祸，小雨儿对她失去信任亦是自然，但是这次她发誓她绝不去找师父。
　　小雨儿无奈地点点头，正欲去往苑外通告阿福，玲珑又贴心交待道：“你告诉阿福，让他不要担心，如若有何责罚都由我来承担。你们只要安安心心地跟着我走就好啦！”

　　年关将至又是难得暖阳之日，应天府街市之中更是人潮熙攘、热闹非凡。官宦大户的门庭早已是浮金绘彩、红灯高悬一派祥瑞之气；各大商铺都囤足了货卯足了劲盘算着赶在年前狠赚一笔。
　　阿福只得将马车也驶得缓了些，一是因街市之中甚是拥挤，另一方面小姐出发之时也未曾吩咐去往哪里。
　　玲珑感觉马车缓行了些，便催促道：“小雨儿，可是到了碧天阁？”

　　“碧天阁？”小雨儿这才转过神来，原来小姐之前口中所称的朋友原是夏公子，听到小姐要去找夏公子，她的心里竟也暗自欣喜起来，忙至车前明示阿福道：“小姐要去往碧天阁。”
　　阿福得明去向这才又将马车驰得平快了些，半柱烟的功夫便至碧天阁门下。
　　玲珑一袭浅浅明蓝色的软烟罗雪狐镶边披风，乌发轻挽，下车对那奢华气派的门庭也不瞧上一眼，径直走进内堂之中。

　　这碧天阁平时来消遣的命妇贵人亦不在少数，只是闺中少女还属少见。见玲珑落落而至，那内堂小二眼尖麻利，早看出进来的这位女客不同寻常，忙热络招呼道：“贵客临门，不知小姐是否有预订之席？”
　　玲珑闻言，亦不知这店中规矩，只是直白询道：“请问夏小二可是住在这碧天阁内？”
　　小二一时怔住了，原来这位小姐是来寻人。只见眼前这位小姐生得清丽无双、娇柔明辙，本以为应是细语嫣然的，谁知竟如此天真率性，只得笑颜答日：“小姐有所不知，这碧天阁是应天府中最大的客栈，一日之中住店者便以百计，您可知您要找的这位夏公子住的客房几号，小的也方便代您通传。”

　　小二的这一席话可真难倒了玲珑，她只听夏小二曾说过如若她想找他来碧天阁即可，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住几号客房。这下可好，连夏小二都找不到了。
　　小二见眼前小姐娇容迟疑、黛眉微蹙，那模样真真让人心旷神怡，不禁暗自思忖：莫不是小姐的夫君流连碧天阁久不归家，她万般无奈只得前来寻夫，所以才会只知姓名其他信息一概不知。佳人如斯，如若真是如此，那男子可真是有负于人。
　　小雨儿见那小二看着小姐一阵出神，甚是不悦，而小姐因一时找不到夏公子心中沮丧竟浑然不觉，便出言警示道：“小二，你只管想着法子去将住店的这位夏公子找出来，愣头愣脑地杵在这算什么？”

　　小二这才发现自己失礼，忙赔笑道：“几位贵客先到内堂雅座中稍作休息，小的这就禀报掌柜查实消息再来回话。”
　　三人正待步入雅座，这才发觉碧天阁内亦是温暖如春，玲珑便将身上的雪狐披风解了下来，唤过阿福将披风放回马车之中。
　　这厢刚坐定，从外面又疾入一矫健身影，他先警觉地立于一角一扫碧天阁内堂。虽然他入住碧天阁已有数月，而这警惕的天性一直没有松懈。

　　眼及之处，一女子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只见她一身月白雪纹织锦襦裙，眉目明净、款款而立，这女子不正是……
　　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他匆匆扫过一眼便快步入内，穿回廊、绕曲径、跨假山才入得碧天阁的贵宾别苑。

　　他肃立外间沉声禀道：“末将李禁请见！”原来此人正是李千翌手下悍将、随护他一同游历中原的李禁。
　　李千翌正凝神研读兵法一篇，闻得李禁请见应是有紧要之事，便速召了他入内。
　　李禁见过二王子，谨慎上报：“末将刚刚接到国中密报……”
　　李千翌一听又是国中密报，无非也就是母妃催他速归，心下无奈：“李禁，原话读来与我听听。”

　　李禁将密信从牛皮封蜡中小心取出，展信迟疑片刻，读道：“千翌……吾儿，亲启。朝中情势突变，国主已生立储之意，望儿见信速归！”
　　李千翌听完，将兵书置于榻上，温存笑日：“这趟中原之行也许是久了些，母妃大概是想念儿臣了！”
　　“那末将即刻准备一切，与二王子速速归国，共谋大事可好？”难得听到二王子如此思乡之言，李禁遂及时请命，这国中情势一日千里，及早归去方能稳住大局。

　　李千翌闻李禁催促之言，不禁踌躇不前——他何尝不知母妃之苦心，亦知国中争位的紧迫。只是他还在等一个也许永远不会有的答案……
　　李禁见二王子犹豫不决，不免婉惜：他早知殿下的心思，只是自古以来美人江山难以兼得。二王子是当局者迷，他早已看出那玲珑小姐本是无意于二王子，只是他怎能点破？

　　李千翌望向窗外飘忽不定的云影，叹道：“李禁，这世间之事何时才能事遂心愿，不留遗憾？”
　　李禁自小看着二王子长大，经年尽心辅佐，二王子自小心境开阔，很少心有积郁。也许这次中原之行是二王子的一个劫数吧！
　　他斟酌再三，终是不忍欺瞒，上前缄言道：“殿下，也许您一直等待的答案就在外面。”

作者有话说

　　夏小二终于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