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爱不敢恨》半部字典

14、顾一的故事

　　“我十四岁那年，父母都离开了我，我还在云南上中学，无力承担自己的生活费用。而且那个时候我们刚搬到云南一年，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在那边。那个时候的我举目无亲，不知所错。可就在那个时候，平常没怎么见过的邻居收养了我，并把我送到了贵族寄宿学校，和他的儿子生活在一起。”顾一渐渐地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里，陆青趴在抱枕上，静静地听着。
　　“我和他儿子脾气相投，兴趣相合，一见如故。我们在一起很开心，疯狂的在操场上踢球，不学习让老师下不来台，捉弄女孩子，有次他看上了一个女孩子，还是我帮他写的情书，也是我帮他递的情书，结果那个女生居然看上了我。我记得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喝了很多酒，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烂醉的躺在马路边上，看到我却说：‘没事儿，兄弟和老婆，老子选兄弟，怎么样？哥们我够意思吧！’选的彻底而决绝，他从那以后再也没看那个女生一眼。”顾一想到过去的开心事，嘴边不自觉都流出笑意。自顾自得继续往下说。
　　“我们张扬的上完了高中，他爸爸想让我们继续读大学。我拒绝了，那时我对自己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必须要自己养活自己，将来要像他的亲生儿子一样为他养老送终。于是我便放弃高考，出来创业。而他却必须听他爸的话，去读大学。一开始我们还时常通电话，经常互相讥讽，我说他在象牙塔里养老，他说我在钱眼里求生。后来我真的如他所说，掉进了钱眼里，每日忙于各个会议，酒席，我把他扔在脑后，什么狗屁兄弟，那时候在我眼里，一份合同比什么都重要。”顾一在自责，深深的自责，但更像是，自虐。陆青略略觉得有些心疼，似乎感觉到接下来的故事不会是什么童话。
　　“有一天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借钱。他从不缺钱的，我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说，只说有钱的话先借点给他，没钱就算了。我觉得不大对劲，就去找了他一趟，没想到，他都瘦的不成人样了。一点也不像我原先的兄弟，没精打采，阴郁，刻薄犀利。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大学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他为那个女人倾尽所有，而那个女人竟然和别的男人一起用毒品控制他！”顾一痛不欲生的说着，仇恨、悔恨、痛苦在他的眉间聚集。而他爸爸知道这件事后，逼着他离开那个女人，他不肯，他爸就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他才会打电话向我求助。
　　我当时想着，他爸还不知道他吸毒，只要帮他把毒戒了，一切都能从新开始，他刚20岁，一切都可以从新开始。我给他办了休学，带他回了云南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子里。他也答应我，把毒戒了，离开那个女人。原来他也不过是大了自己两岁而已，如果上大学的话，现在该大四准备毕业了。
　　我们在小镇子里呆了半个月，他的毒瘾已经小了许多，可我，可我却放不下已经起步的事业，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回来签合约，追名逐利。
　　有一天我收到他的电话，可我居然为了一份合同，一份合同，挂掉了自己兄弟的电话。扔了兄弟的命。”顾一再控制不住，把头埋在双手里，低哑的嘶吼了起来。陆青不知如何是好，慢慢的走过去坐在顾一身边，轻轻地抚了抚顾一的后背。
　　“我不知道他当时想要对我说什么，我再打过去他也不接电话，我便匆忙赶回去，可当我赶回去的时候，却看见他拿刀抵在一个孕妇的脖子上，惊慌失措的站在一群警察中间，他们说他毒瘾犯了，可我不信，他已经戒了半个多月，就算毒瘾发作，又怎么会到挟持人质的地步！我要过去拦住那帮警察，然后他看见了我，大声问我怎么才回来。他还没说完，我就听见‘砰’地一声，然后，我兄弟我兄弟他就……”顾一再也说不下去，伏在陆青的肩头难以自拔的啜泣。陆青也流下了眼泪，抱着顾一，想多给他一些力量。
　　显然，那个开枪的缉毒警察，是莫不行。警察是纠错的职业，可……陆青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很快顾一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放开了陆青，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你不要太自责了，你兄弟他一定不会怪你的，真心爱你的人，怎么舍得责怪你。”陆青安慰他说。
　　“他当然不会责怪我，他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你怎么才回来，我今天给你做了红烧鱼，宫廷秘制，独家配方。再不回来就腥了。我没接他电话，他给我发了短信。我回去的时候鱼还在冒着热气，他的手机上还有一条未发送短信，让我照顾好他爸。”顾一深呼吸一口气，倚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
　　“那莫不行不该还在云南吗？怎么会在……”陆青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提到“莫不行”三个字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哼，他以为他开了枪，杀了我兄弟他就能高升了？那个孕妇被他的枪声一吓，早产了，而且他是擅自开枪，被上级处分，罚回户籍地了。”
　　一提到那个人，顾一的眼神就凌厉起来。
　　陆青也若有所思，怪不得那天莫不行单独跑来找他问那个问题，他也是在痛苦纠结吗？自己为了解救人质开枪，人质早产但母子平安，而他却要为此受罚。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是非对错，要人来做出判断和选择呢？
　　两个人都沉默了，屋子里滴滴答答只有钟表的运行声。
　　“走吧，他不会来了，我送你回去。”顾一起来拿了车钥匙往门口走，见陆青坐在那没反应，“怎么，看上我家了，舍不得走啊？”
　　陆青这发现顾一已经到了门口，赶忙跟上。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陆青学校。
　　“今天很抱歉，吓到你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顾一严肃认真的说，就像马克思老师说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多么的正确。
　　“嗯。那再见。”女人是感性动物，尤其是晚上，陆青还沉浸在顾一的故事里难以自拔。根本不知道顾一说了些什么。
　　“你的手机号码。”顾一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她面前，陆青还没回过神来，这是干嘛，我该给不给？就在陆青愣神的时候，顾一又来了一句：“陆青同学，如果你不想继续收花的话，最好把电话给我。”
　　神马？他怎么知道花的事？他干的？看着陆青瞪大双眼终于不再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顾一又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你不是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陆青有种能够被人耍了的感觉，枉她刚才还为他流了不少公主泪。
　　“底下人干的，与我无关，不过，你要是不给我手机号的话，我就不拦着他们了，他们想干什么干什么，今天送个花，明天说不定就送死耗子了……”顾一一副浪荡公子样。陆青一把拿过手机，输了自己手机号进去就下车，头也不回的朝学校走去。
　　顾一看着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握了握手里的方向盘，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把准备烂在肚子里的事将给这个只见过两次的人听，怎么小六问他这女孩怎么样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手感不错。”怎么第一次知道小六给她送花的时候不加制止，怎么有点眷恋她在身边的感觉？或许是这一阵子他过得实在是太紧绷了吧，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忙于自己的事业，然后又出了沈寒的事，实在是太累了。
　　陆青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耳边是王梦刘璐她们的质问：“那个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要报警？”
　　“和朋友玩游戏，输了就要打电话，老梗了。”陆青无力回答道。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我已安全回到宿舍。放心。”收件人：莫不行。
　　“收到，好好休息。”发件人：莫不行。
　　其实陆青一看到顾一，就搞清楚了状况，直觉又告诉她顾一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坏人。所以陆青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之所以敢胸有成竹的和顾一打赌，完全是因为她在给舍友打电话之前给莫不行发了短信。之后立刻删除了短信记录。可她没想到的是，顾一竟然将他们之间的和盘托出，现在的陆青有点乱了心智。她想理出点头绪，却无从找起。
　　此时的莫不行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不少那条道上的人，不希望把她扯进来。
　　“别人的事，我管那么多干什么。睡觉睡觉快睡觉！”晚上陆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顾一看着兄弟倒下去的场景，原先对莫不行的敬畏之心降低了几分，她有点怨恨莫不行，若不是他那一枪，说不定那人现在都戒毒出来重新做人了。可他那么做又是情有可原，万一那人毒瘾发作又被那么多警察围着狗急跳墙，一尸两命，结局一样惨烈。都说公道自在人心，难道我陆青的不是人吗？怎么就辨别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