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思》余音觉浅

5、学不会忘记

　　我们也许都一样，总是忘不了过去，但又想要忘记。
　　经过昨晚的并不愉快的见面，程子佩终于认识到五年了，有些东西在坚持也没有用了，也许只有她还在奢望那一个包容的他。
　　但是她也不得不感谢他，有了他说的设计理念，整个团队终于是做出了一个让人满意的方案，程子佩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完成一切，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景色，程子佩陷入了沉思，她突然之间不明白为什么五年了，一定要回来，为什么，五年了似乎还是放不下，还是那么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昨天一时冲动说的那些话，让她不由得后悔，也许他们其实不应该再有交集。
　　晚上宋婷婷约她出去，两个人坐在江边的餐厅里，点了几个菜，但是两个人似乎显得都没有什么胃口，宋婷婷的情绪似乎还不如程子佩自己，这让程子佩很意外。
　　“婷婷，怎么突然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子佩，我爸妈让我和他结婚。”宋婷婷看着程子佩满脸哀怨。
　　“他？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是我合作过的一家公司的总经理，追过我，可是你知道我自从那次以后就再也不去想恋爱这件事了。所以我拒绝了，可是我妈知道了，就一直逼我，最后我也没办法了，只好暂时答应了。”
　　“这对他并不公平。”程子佩觉得很惊讶，又觉得感情就是这样，勉强不来的。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和他说明白了，可是现在我妈逼我结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啊，我一个人有事业就很好了啊。”
　　“婷婷，也许你可以和你妈好好聊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也只能实话是说了。”
　　“这些年你真的没有想过重新来一段感情，也许你可以忘掉过去。”程子佩看着她，眼里都是心疼。
　　“可是我忘不掉，每次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他，他已经是我的魔怔了。”
　　“我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了。毕竟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并不是太了解。”
　　宋婷婷看着她，其实明白她不知道如何劝自己的原因其实是她自己也放不下，她们两个真的很像，一样的倔强。
　　也许让自己变坚强是很好，可是太过坚强往往最后就会执拗，执拗于过去，执拗未来。
　　程子佩也许就是这样，在法国度过了那几年，一直坚强的活着，没有了爸爸，没有妈妈，只有自己那样的生活也许是不可思议的，可是她的确熬过来了。回想刚去法国那一年，连一句法语都不会说，看着那些陌生的脸孔，听着陌生的语言，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塌下来一般，于是她拼命地想方思回，拼命地想要离开，可是父亲的去世，母亲的失踪，还有方思回，都让她决定要坚持下去，于是她拿着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笔钱，在法国申请了学校，开始了在法国的生活。第一次体验到了半工半读的生活，第一次有了为省一点支出而去超市抢打折商品。她越来越坚强，也终于觉得法国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可是那件事之后一切都变了。
　　和宋婷婷的见面让程子佩更加确定了自己对方思回的感情，只是自己再确定又如何，也许从来都是一厢情愿，勉强永远没有幸福的。那一晚在他家的碰面，就让程子佩明白时间的鸿沟，五年的不再是一个城市的面貌，一个人的外貌，最后改变的是人心和那点捉摸不定的感情。
　　可是又不得不感谢这些年，即使在最无助的情况下，她仍旧可以在工作中寻找到自己生活的意义。所以即使前一晚还多愁善感，和好友买醉，今天依旧精神饱满的出现在公司，因为有了方思回给的主旨，所以会议有了很大的进展，一上午就有了初步的方案，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的细化和估计预算等，程子佩分配完任务就宣布散会了。
　　工作上的顺利终于是缓解了她这两天心头的一些抑郁，有时她就希望接踵而来的工作永远没有尽头，这样就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也就会少了很多烦恼。可是似乎烦恼从五年前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她。
　　散会后她没有过多的时间来想太多，吃完午餐，忙了一会，就已经拿到了方案的细节书，然后就埋头开始修改，最后终于在临下班的一刻完成了方案的一稿。程子佩伸了个懒腰，又把桌上的半杯咖啡一口气喝了才关了电脑准备离开。
　　出了门才发现原来今天是情人节，所有的街道都是浓浓的节日氛围，走在这样的街头，任何一个单身的人都会希望来一场恋爱，即使没有轰轰烈烈，也要在这平淡如水的生活中有一个人可以陪自己过一个情人节。
　　正值盛夏，街上的人群躁动，又为这炎热的夏日升温几度，程子佩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压抑，她觉得自己突然与世孤立，也许那个还会拉着方思回过情人节的程子佩早在五年前死去了吧。
　　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了，于是马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回到家门口，还是忍不住看了方思回的门一眼，“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这样想着，最终还是只能胡思乱想着推门进屋了。
　　而此时的方思回也并不好受，自从上一次两个人终于说开了之后，他就为程子佩说的那句“难道你就问心无愧吗？”困扰了很久，以前总是一味的责怪她，可是那是否又带着别的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许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也说不定。可是当下的两个人似乎都是浑身戒备，而且自己那夜说的话也还在耳边盘旋，即使心里有再多都的疑惑也没有勇气去敲响程子佩的门，可是现实告诉他，他急于知道五年前的一切，包括程子佩的父母的事，还有自己父母的事。
　　终于在一杯红酒下肚后，他鼓起勇气敲响了程子佩的门，此时已经夜深，程子佩在回家后，寥寥的吃了几口面，又看了些电视，觉得百无聊赖，已经洗完澡准备睡了，这时听到敲门声，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似乎没有任何人会这么晚来找自己，宋婷婷也并不知晓自己的住处，想到这里又有些害怕起来，本打算就此算了，装作没有听见，可是门铃一直在响，显示着门外的人的耐心以及焦急。终于程子佩还是决定去开门看看，因为想到这个小区的安保不错所以也少了一份担心。开了门让程子佩觉得很意外，方思回还保持着按门铃的姿势，看到她终于开门，还有些意外，而最感到意外的还是程子佩，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日子里方思回还会来找自己，可是仔细一想上次自己那么说了，按照方思回的性格也是必然会来问自己的。只是似乎这个时机并不适合。
　　他们两个相互看着，没有别的动作和言语，似乎五年来这是他们最认真的相互看着，即使这以前总发生在他们之间。程子佩看着方思回有些变红的脸颊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的眼神有这么炽热吗？忽然又似乎自己想到了什么，看着自己衣领有些低的睡衣，终于明白为什么了，马上拉了拉衣领，然后低下头，耳朵都红了，也许是看到了程子佩的窘迫，方思回马上清了清嗓子。
　　“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我想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本就打算睡了。”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程子佩说话有些不自然。
　　“对不起，我只是再也忍不住了，我也知道这很唐突，可是我……”方思回突然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说下去，“也许我们应该把五年前的事说开，这样恩也许对谁都是好的。”
　　“是吗，可是对我来说，这就是自揭伤疤，我想我还是不能面对，对不起，实在太晚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程子佩终于把自己情绪整理好了，冷冷的回应道。
　　“程子佩，这难道不是你欠我的解释吗？”方思回听了他的回应似乎有些怒气，但又隐忍下来。
　　“我并不欠你什么，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
　　“可是我恨了你五年，难道说到头来我就像一个笑话吗？”这下方思回彻底被激怒了，程子佩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简直让他抓狂。
　　“你是在生气吗？方思回，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欠谁，我和你如果硬要说欠，也是你欠我的不是吗？”程子佩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有了些难以捕捉的情绪，是痛，是恨，是不舍还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思回有些激动，抓住程子佩的手臂，慢慢的收紧“我只想和你谈谈，是你说我们之间不必这样剑拔弩张，我才想和你谈的。”
　　程子佩的手臂被捏的很痛，可是她并没有言语，她只是看着方思回，就那么看着，眼睛里含着泪，可是努力不让它留下来，此时的她最痛的还是伤疤被揭开，血肉模糊。
　　方思回是震惊的，看着她眼里的泪，还有那倔强的模样，心还是被触动了，似乎她还是那个她，依旧那么倔，可是他有无法接受她早在五年前就不在属于自己的事实，现在终于重遇，又是这副无辜的样子，简直让自己暴跳如雷。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呼吸可闻。
　　“好了，你弄痛我了，放手吧。”程子佩扭动着在他手里的手臂，想要挣脱。
　　“我是在犯贱吗？程子佩你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方思回颓然的松开手，然后留下这样的一句话转身，开门，关门。
　　“不是的，是我，是我不该回来。”程子佩自言自语，然后关门，靠在门上，开始落泪，怎么擦都停不下来，那些委屈涌上心头，还有就是在爱与恨里挣扎的痛，也许把所有的爱都花光了所以才不敢相信这样在爱里挣扎的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程子佩一直哭，一直流泪，仿佛要将身体里的水分抽干，可是于事无补，时间总是这样，从不回头，也不给人舒一口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