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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临 ...

  •   端仪从小到大都没听过如此放肆地言论,她面色通红,只觉得羞恼无比,全然忘了害怕,愤愤叱道:“一派胡言!你我是为姐弟,血脉相连,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违背伦理纲常的话来!”

      却换来奉均一声嗤笑:“姐弟?血脉?我死都死了,哪里来的血与你相亲,哪里来的骨与你相连?叫你一声长姊不过是依了生前的习惯,伦理纲常,能束得住一个死无所依的魂?”

      他逼得更近,端仪慢慢往后缩去,直至后背抵在床头,再无退路,迫不得已端仪抬头直视他,道:“你不恋这人世,你是恨着,我也知你为何恨着,可邺宫这般大,为何偏偏来寻我?”她语气流露出一丝软弱,“奉均,幼时我是很喜欢你的。”

      奉均看着她,半刻没有讲话,在端仪即将崩溃的时候开口道:“长姊,我幼时也是很喜欢你的。”
      说罢,倾身在她额间一吻,那吻也没有温度,像是冷清清的月光洒在她额间。

      奉均退到罗帐外,往外走去,端仪隔着纱,只能隐约瞧清他的身影慢慢融入月色里,以及他的那句:“我是不会骗你的。”

      *

      荒谬!简直荒谬!

      一夜无眠的端仪顶着老大的黑眼圈走在御花园里,之前太皇太后传她进宫来陪她老人家唠嗑,端仪全程昏昏欲睡的模样。她打发了辞鹊和黎秋去拾些好看的落叶回去赏玩,便一个人绕着御花园遛弯儿,转过一丛月季,前边儿列了排侍卫候着,领头的是卫寒,年纪轻轻的御前侍卫,欠她一个天大的恩情。

      她凑过去的空档,卫寒正不知在想着什么,他身后的侍卫齐刷刷地都跪下了,他才晃过神来,急急忙忙地对她行礼,端仪矜持地扬着下颌,端着她的公主仪态,问道:“前面是在做什么?”
      卫寒单膝跪在地上,埋着头,恭恭敬敬地答道:“禀公主,皇上正与羲昭媛赏景,召了张状元在旁赋诗助兴。”

      张临?端仪一双眼往前方瞟过去,那临池的亭里,坐着的是皇帝和魏羲,另外的那身长玉立,穿了身紫锦衫子的,可不就是张临。隔了这么远,端仪也觉得能看到他嘴角噙的笑,肆意飞扬。她看得有些失神,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卫寒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公主,皇上吩咐了,不允人近前打扰的。”

      端仪一下醒了神,挺直背脊,淡淡说:“哦,孤不过试一试你们是否尽职罢了,不必紧张。”

      然后不着痕迹地转了步子,往另一处走去。前面是布局紧密的假山,端仪衣裙一扬便拐了进去,确定旁人看不见了之后,她才放下架子,摸索着方位,想寻个能看到亭子的空隙。

      假山被高人布得像迷阵,端仪走了许久也未能找到那处能远观到亭子的合适位置,反而失了方向。

      她有些急躁,一是怕自己耽搁久了,张临早走了,就算那个空隙再能清楚地看到亭子也没多大意义,二是,她觉得很有可能自己已经被困在这个假山堆里,需要一个盖世英雄来把她给救出去。
      当她发现自己真的走不出去的时候,她有些丧气地停了下来,蹲在地上。

      端仪抬头看着渐渐阴下来的天,因石山突兀的棱角而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却围成很小的一片天地,她觉得自己是被困在这一片天地中的,像是画地为牢。

      她自己都不确定张临会不会喜欢自己了,或许自己在张临心中就是一位公主而已,仅仅是个公主,与其余的姐妹并没有分别,而自己却已经这么没羞没臊地打算要嫁给他,她想着想着便有些难过,这很是不公平,可情爱里又哪来的公平?

      她眼眶有些涩,干脆坐到了地上,手臂圈着腿。天虽然阴着,看久了也是扎眼,端仪将头埋进了臂弯里,昨夜因着奉均的事情没睡好,她现在觉得有些困,反正这个假山堆平素里也没有多少人来,指不定她能这样小憩一会儿。

      这样想着,她就合上了眼。

      但到底是露天野外的,睡也睡不踏实,这一觉浮浮沉沉迷迷糊糊,反而让她更累。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个声音在头顶响起:“端仪公主?”

      “嗯?”她依照本能把头从手臂里抬起,眼朦朦胧胧半睁着,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逆着天光落在她眼底。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那个轮廓逐渐清晰,斜入鬓角的眉,笔直挺立的鼻,亮若星辰的眼,飞扬恣意的神情,端仪猛地惊醒,却又呆愣愣地说不出话,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奇异。

      这一过程中张临表现得风仪翩翩,他见证了端仪从睡意朦胧到醒转呆滞,再到惊慌失措,甚至是手忙脚乱地从地上跳起来,拍去裙上的灰尘,耳根都红透了,却依旧端起公主的矜贵神情,这种神情让他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没有细想,只是静静地等端仪从惊慌中恢复后,才开口说:“公主是预备回宫用膳吗?”不可避免,方才有几声奇异的响声,他确实听入了耳里。
      端仪耳根更红了,却嘴硬,“孤只是随意走走。”

      张临面上的表情微怔,随即含笑带过,那笑带着三月桃花的风流:“公主随意,臣先告退。”便继续前行,堪堪与她擦身而过。

      端仪站在原地,直至张临紫腾腾的袍角消失在诡怪的石山后,她一把靠在身后的假山上,那突兀的棱角硌得她后背有些疼,但她神情却飞扬如霞,像是要染开暗沉的天色。

      她捂着胸口,那里有只小鹿在雀跃着跳,张临,那被她锁在沉香箱底的感情,竟然记得她,他喊了她端仪,她可以自动忽略后面的那声公主,他与她堪堪擦肩,近在咫尺,像是随时都能拥住他的气息。

      端仪脸红心跳,靠在假山上出神许久,天色是真的渐渐暗了,不少宫室都打起了烛灯,端仪还犹自魂飞天外,殊不知昭阳殿里的萧皇贵妃已急的让人提着灯笼满宫地找她。

      四下寂静,凉凉的一声笑,把端仪激醒。

      抬眼看去,白衣少年侧卧在石山上,手支着额角,随意却雅贵,他唇角带着讥诮的笑意,居高临下看着端仪,道:“长姊,人都走这么久了,还花痴呢。”

      心事被戳破,端仪蓦地像只炸毛的小猫,完全忘了奉均的身份,叉着腰指着他:“你怎么偷听!”

      奉均面不改色地答道:“没有啊,我一直在这里,只不过太阳落山之前,长姊你看不见我而已。”

      “啊啊啊啊——”端仪的形象完全覆灭,她又羞又愤地看着奉均,“你到底看到了多少啊?”

      “多少?我想想啊,”奉均眯起眼,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番后说,“我也记不清了,在奈何桥边坐的无聊时候我就会回来看看,这邺宫也是没什么大的变化,年年日日地让人觉得窒息,后来嘛,有次无意中我看到长姊你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嗯,好像在临摹什么……”

      端仪的脸色由红转白,又转为红,气得直跺脚:“不许说了!住口住口!”

      “写的什么来着,就两个字,反反复复地写,啊呀——”奉均撑起身体,手肘伫在腿上支着下颌,笑眯眯地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张、临,这两个字,我说得对吧,长姊?”

      “不要说了!”端仪粉白粉白的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奉均你闭嘴!本宫命令你闭嘴!”

      看自家姐姐这模样,奉均心里莫名有些开怀,他轻轻松松从假山顶上跳下,落在地面,贴近了端仪耳畔,温声继续说道:“当时啊,我就在那房梁上,瞧长姊你写着写着就兀自笑开了,那笑好看得很,像是开了满室的花,我就想凑近了瞧。”

      他越靠越近,凉风扑在端仪的侧脸,替她消了些许面上的热度,奉均与她不过两指宽的距离,道:“对,就像现在这么近,我能看清楚长姊每一瞬的表情,你写那弓时会皱眉,因为你老是把握不好度,稍不注意就会有偏差,临字你写得最好,写完一回你都会仔仔细细看上许久。你想临摹出和他一模一样的字来,可是我的好长姊,你却最终将这些锁了起来,写得再好再像,有什么用?”

      端仪脸上的红渐渐褪去,好像又找回了公主的矜贵性情,她神色冷下来,偏头避开奉均的亲近,从地上站起来,换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侧蹲着的奉均,道:“你懂什么?”

      奉均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端仪的语气生硬:“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说完,扭头就走。

      她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奉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长姊,我说错话了,你生我的气是一回事,可你,走得出去吗?”

      端仪身子一顿,回头来恶狠狠瞪他一眼:“要你管!”

      话音刚落,端仪肚子就咕噜一声,惊起了归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张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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