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攻补过》一颗杭白菜

21、第二十一章 靠前与靠后

　　“你们放开他！”成映川破开人群，不知道从哪冲了进来，挡在贺程面前，他视线扫过众人“我叫保安了，他们很快会有人过来！”
　　“哈？”沈迪都有点不敢相信了，“你还敢叫保安，你就不怕……”他有意无意地扬了扬手机，提醒他。
　　“比起你们这样对他，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成映川当然知道这张照片公布出去是什么后果，他和贺程都完了，但害怕不应该成为他们被肆意鱼肉的理由。
　　他在赌，赌沈迪摆出如此故意的姿态，不会想这么快就把东西放出去，他应该有条件，就算没有，眼下最坏的情况，沈迪脚不能动，剩下三个对付他和贺程两个，不一定就能占了上风，所以成映川虽然紧张，面上却还能强装出镇定。
　　“这特么又是谁啊？”钱江海问沈迪，“哪冒出来的？”
　　向磊和张烨也是一脸茫然，互相看看，等着谁给答案。
　　向磊看了会觉得有些面熟，问沈迪：“你们班的？”
　　“好朋友啊，看不出来吗？”沈迪一脸嘲讽地打量成映川，“怎么这时候想到追上来了，还以为你逃了呢。”
　　“该逃的人是你。”成映川承认，一时的错愕与失神让沈迪有了可乘之机，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逃，这种事他做不来。
　　“为什么你比我清楚。”沈迪不屑道：“觉得怕了没什么可耻的，死不承认才难看。”
　　“我没有不承认，事实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成映川加重了语气，“所以与其跟我在这打哑谜浪费时间，不如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对啊，沈迪你到底看到什么了。”钱江海附和道：“还有，他刚才要什么，现在你又要什么，别打哑谜了，告诉我们吧。”
　　沈迪横他一眼，钱江海噤了声，向磊靠近两步，在沈迪耳边说：“换个地方吧，这小子刚不是说喊人了。”
　　无论是不是真的，向磊都有点忌惮成映川的话，实在是上次被拉去警察局的事闹得太大，家里那关没过得了，现在又是在学校里对人动粗，被抓了会很麻烦。
　　对付姓廖的那孙子他们二话不说，但要是因为教训贺程出什么岔子，就有点划不来了。

　　沈迪最初的目的，其实就是揍贺程一顿，警告他别再像今天晚上那样口出狂言，可被这么一搅，揍是揍了，但好像并没有揍得很爽。
　　威胁成映川的话说说罢了，那手机是向磊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把照片发到他另一个手机上了，没被贺程碎过屏幕的，在他房间抽屉里放着呢。
　　只要东西在，就不怕整不了这俩变态。
　　沈迪看了眼成映川，目光最后落到贺程身上。
　　太狼狈了，跟前一刻还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人相比，像条丧家犬。
　　沈迪无声地勾了勾嘴角，“走吧。”他说。
　　他的腿一直没能休息，站久了又开始疼，因为用力，两腮的肌肉咬得死紧，向磊要扶他，被他推开了。
　　“啊，就这？”钱江海没反应过来，看他们都走了，只好跟上，走之前，他指指贺程，又瞟了眼成映川，“算你小子走运。”

　　如同是闹剧收尾般，他们这一走，周围立时安静了下来，贺程不顾浸着手脚的冰凉的水，仰躺在地上，出神地望着没有一丝光亮的天。
　　成映川心里那根崩起的弦慢慢松懈，脱力坐到贺程旁边，他垮了肩膀，把头埋进膝盖里。
　　过了一会，贺程听到细碎的声音，成映川哭得很隐忍，声音咽在喉咙里，偶尔泄露几丝压抑着的绝望。
　　贺程坐起身，抱过他，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对不起。”最坏的结果已经交出去，他反而不觉得怕了，唯一还剩的，是对成映川的愧疚。
　　“你知道吗，刚在面对他的时候，我好像能理解你说的话了。”成映川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跟这样的人讲道理，忍受他，确实是一种折磨。”
　　草地上还很湿，贺程拉成映川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成映川给他擦脸上的泥水。
　　贺程整体面部线条偏硬，下颌线笔直地衬出棱角，笑起来会柔软很多，但他很少笑，成映川以前总说他严肃的像个小老头。
　　贺程看着他，突然抓紧了他手腕，一手揽过他的后脑勺，用力吻了下去。
　　不同于之前的点到为止，他呼吸很热，手臂改到成映川腰上紧紧勒着，迫使他迎向自己的同时，辗转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被夺，理智全无，前所未有的陌生感里，痛苦与不甘蜂拥而至，成映川没有抗拒贺程的热情，主动回应纠缠，直到口齿生痛，彻底喘不过气来为止。
　　“我突然有个很大胆的想法。”他抓着贺程的衣领，抬头看他，“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贺程抱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
　　他们能去哪里呢？
　　这种关系，整个世界都会跟他们作对，他们能去哪。
　　见他没有说话，成映川眼底的炽热逐渐褪去，也知道是自己天真了，他笑笑：“我随便说的，回去吧。”
　　贺程用力握他的手，如果明天真的是末日，他愿意一直跟小川这样走下去，走到天亮，然后一起迎接审判。
　　他们谁都不知道沈迪会按什么套路出牌，有条件最好，有条件就还有争取的余地，怕就怕他什么都不图，纯粹只为了泄愤，而后者恰是贺程觉得最有可能的。

　　回到宿舍快十二点了，宿管面色不豫，在后面催道：“快点快点，干什么呢，灯都熄多久了！”
　　贺程送成映川到门口，想说些安慰他的话，教他至少能安然度过今晚，但几次开口又都咽了回去，他轻捏了捏成映川的手指。
　　“我明天就去跟我爸说，让他帮我俩转学，去别的区，或者去外省，我都可以的。”
　　贺程摇头，他知道这不是办法，“先别想了，好好休息。”
　　成映川正准备推门，贺程又叫住他，“既然有办法，那你走吧。”
　　“你不走我也不走。”
　　“听话。”贺程说：“去大学里等我一样的，我肯定考过来。”
　　成映川还是摇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把你留给那群流氓。”
　　站在教室里的那十几分钟里，他想了很多，既然决定要和贺程在一起，就该想到会面对什么，有困难那也是两个人的事，否则算什么真的喜欢呢。
　　贺程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庆幸自己此刻的样子不用被更多人看到，他洗了头，洗了澡，把自己收拾干净后，躺在床上，睁眼到了天亮。

　　沈迪一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拉开抽屉找手机，照片果然已经传过来了，两个人的侧脸都有，晚上光线不好，画面有点糊，但不妨碍辨识。
　　他倒是要谢谢他们，给了他这么好一个角度，奸夫淫夫，看得清清楚楚。
　　沈迪把照片打印出来，越看越觉得杰作，不拿去参展可惜了。
　　他想到明天全校师生在橱窗里看到这张照片的反应，一定特别逗，还有贺程，还能像今天晚上压在他身上时那样笑得那么得意吗，一定找个阴暗角落哭惨了吧。
　　所以是该留着它，比起瞬间的快感，用它来一点一点折磨贺程，一直到把他的高傲与自得压进烂泥里，到他痛哭流涕地来向沈迪认错跪地求饶，显然是他更愿意看到的。
　　等到那时候，他再把照片公布出去，让贺程从此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这才是属于这种人应得的报应。

　　第二天沈迪没来学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成映川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是这人有钱有势，呼朋唤友，衣食无缺，到底想从他和贺程身上得到什么呢，这是他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或许也是最简单的，贺程因为秦俊的事得罪过他，沈迪睚眦必报，利用照片威胁贺程，想让贺程在他跟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但直觉告诉成映川，似乎他和贺程之间的恩怨远不止这些。
　　他一定要把贺程带走，无论用什么办法，贺程大好前途，绝不能毁在一个疯子手里。
　　贺程一直在想办法联系沈迪，他只有沈瑞的电话，虽然沈瑞又给他提供了其他人的号码，但问起，都说不知道沈迪在哪，他本人的电话更是永远处于关机状态。
　　沈迪既然没有在第二天把照片公布出去，一定是有其他的打算，贺程总不指望是他架务繁忙，把这件事给忘了。
　　而就在他为此一筹莫展时，沈迪出现了，那时已临近五月，高考在即，他从后门进来，坐在了贺程旁边的位置上。

　　“考得不错嘛。”
　　黑板上，老师正在讲解二模的数学卷子，贺程的摊开在桌上，格外显眼的三个鲜红数字，一百四十八，接近满分。
　　这样的分数放在平时的理科班稀松平常，但听说这次的卷子特别难，一百四十分以上的整个一中都寥寥无几。
　　贺程目视前方，压低了声音，“有话就说。”
　　沈迪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没想好说什么呢，这么着急干吗，我还能漏了你吗。”
　　“只要你别动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口气挺大，我让你去死你也去吗。”
　　沈迪瞄了眼他的卷子，唯一被扣了两分的是某道大题第一问的最后一步，他拖来自己跟前，审完题干，拿过贺程的笔，在纸上算了起来。
　　不特意去辨别的话，那副埋头的样子还真跟周围认真听课的同学无异。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贺程说。
　　“清净。”他的腿已经好利索了，这会儿还有闲心在下面小幅度地晃着。
　　“那你知道这世界上跟我一样的人有多少吗，你死得过来吗？”
　　“至少我身边就你一个。”沈迪没抬头，又说：“哦，不对，是两个。”
　　“他不是。”
　　“都这样了你跟我说不是。”
　　“至少他不是天生的。”
　　“……”沈迪愣了愣，转头看他。
　　贺程没说话。
　　“为什么？”沈迪问。
　　“说了你也不会懂。”
　　“我再问一遍，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我。”
　　贺程看了他一眼，没再跟他耍嘴皮子下去，沈迪却突然笑了起来，“那你罪孽重了，非死不可。”

　　沈迪算了很久算出来的，居然跟贺程错的答案一样，那道题旁边用红色水笔写着正确的演算过程，而老师还没讲到这里。
　　“我们年级一共多少人？”他突然问。
　　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贺程还是答道：“十八个班，十二个理科，六个文科，你按每个班五十个人算。”
　　“那理科班就有六百人。”沈迪在纸上草草划了下，“这样，马上还有一次大考，要求不过分，对折一下，你考三百名吧。”
　　“……”贺程停笔，“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别考前三了，从现在开始你的目标是前三百，你考一次我看看，我就相信你。”
　　“相信什么？”
　　“相信你听我的话啊。”
　　“……”
　　“瞪我干什么，用你的小命换这一点要求，应该没委屈你吧。”
　　贺程想到自己刚才说的，只要沈迪不动小川，他做什么都可以，现在只是让他降一下成绩，多容易的事，他没有理由拒绝，“好。”
　　“那下下周我来验收成果。”
　　“把照片还给我。”
　　“我说了给你吗。”沈迪笑，“这么跟你说吧，你要是听话，我不一定给你，但你要是不听话，那就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里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