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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朋友与朋友 ...

  •   出去后沿着公路没走多远,有个小卖部,贺程照着沈迪给的号码拨过去,接通后对面居然是个小孩的声音,最多十来岁的样子。
      贺程没多问,就说是沈迪让他来接,对方要了地址,说了句马上来就挂了,贺程看着电话愣了一会儿。
      他重新走回去,人还搁那躺着呢,不知道是不是伤到骨头了,反正就着这个姿势躺了快一个多小时了,连手脚的位置都没变过。
      贺程也是自作自受,怎么说沈迪都是他叫出来的,真要出了什么事,他脱不了干系。
      “有烟吗?”沈迪问,刚那根挨打的时候不知道飞哪去了。
      “你觉得像我这种只知道学习的好学生会有吗?”贺程问。
      “傻逼。”沈迪骂了声,过了会又说,“我口袋里有。”
      贺程还没说要伺候他,他又说:“算了,别碰我。”
      贺程:“……”
      贺程:“那你留下我做什么?”
      沈迪背对着他,贺程特意挑的位置,避免相看两厌。
      他故意这么问,沈迪虽然没说话,但也没开口让他滚,看来还是怕的,毕竟这种地方,黑得就差闹鬼,贺程再一走,就只剩他一个活人了。

      就这么等了半个多小时,一辆车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停在他们面前,后座上果真下来个孩子,没等车停稳呢,就着急往下跑。
      “哥!”他跑到跟前,见沈迪躺在地上不动,一下扑过去差点撞他身上,“哥,哥你怎么了,你醒着吗?”
      沈迪挥手推开他,表现得很不耐烦,就着一旁司机的手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沈瑞随即跟上,去牵沈迪的手,刚牵上又立马放开,看了眼自己的手心,满是红通通的血,顿时吓得他惊叫一声,跟着脸一皱,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鬼叫什么,没见过血啊。”沈迪朝他吼,作为一个被叫哥的人来说,这样的语气实在过于粗暴。
      贺程越发觉得他是个没什么底线的人,连对自己亲人都这么恶劣,指望他善待陌生人?
      沈瑞把他送上车后,又折过来,小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水,他问贺程:“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
      “嗯。”
      “你是我哥的朋友吗?”
      “不是。”
      “哦。”大概没料到贺程会回答得这么干脆,小孩儿一时有些蒙,但还是收住眼泪,努力朝他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谢我什么。”贺程说,“你就不怕是我把他弄成这样的。”
      “那不会,我哥打架很厉害的,你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语气里竟还有几分隐隐的自豪。
      “……”贺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看沈瑞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逞凶斗殴对沈迪来说应该真的只是家常便饭,他挥了挥手,“快回去吧。”
      “你跟他扯什么鸡毛,还不走?!”沈迪在车里叫道。
      “那我先走了。”沈瑞朝贺程挥手,转身上了车,车门关上后,沈迪降下车窗,“别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刚那一拳,老子不会白挨的。”
      贺程跟他说拜拜,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别说一拳了,之前的那么多拳,他也不想白挨。
      他从来都不是软柿子。

      回去的路上,沈迪闭着眼睛,呼吸时轻时重,车里没人说话,那声音听起来就格外地闷,像压在人心口上。
      沈瑞坐在他旁边,不停地拿眼睛瞄他,“哥,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沈迪动动眉头,“别吵,再吵把你扔下去。”
      沈迪有时候吓唬他,有时候又会真的说到做到,沈瑞赶紧闭了嘴,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直到到家后,才忙前忙后地追着沈迪倒水递药。
      沈迪赶他出去,他站在门边,第不知道多少次地重复,“哥你以后真的……能不能不要再打架了,那样不好。”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回你房间去。”
      沈瑞不敢不听他的,闷着头,磨蹭着往外走,沈迪叫住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别让爸妈知道,听到没?”
      沈瑞点点头,见他语气有所好转,忙又问道:“哥你跟谁打架?”
      沈迪脸一冷,“这是你该管的吗。”说完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整条胳膊不知道是疼是麻,反正已经快没知觉了,沈迪费力地剥下外套,换了几个角度才找到伤口在哪。
      姓廖的那狗逼弟弟居然带了刀,妈的,胆子又小人又怂,只敢在外围比画,没想到最后等沈迪把所有人都收拾了,那小子一下给逼急了,还真冲上来给了他一刀。
      胡乱用了点止血的药和绷带,草草包扎完好后躺床上发呆,真的只是发呆,那一个小时里沈迪什么都没想,躺着躺着突然一阵倦意袭来,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在医院的病床上,沈迪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光景,便是墙壁连着病床的那一整片死惨的白。
      他在心里叹气,又是这个鬼地方,上回已经来过一次了,说出来丢脸,发个烧而已,居然把自己烧晕了过去。
      原来昨天身上那种被压沉的异样感不是睡,是晕。
      “醒了?”姜瑜见他睁开眼睛,忙凑了上来,“怎么样,还疼吗?”
      “谁送我来的?”沈迪一天多没喝水了,嗓子干得不像话。
      姜瑜倒了杯水给他,小心地扶他起来,“你还好意思问,昨天要不是我回去得早,你晕到现在都没人知道。”
      姜瑜丝毫没觉得一个做母亲的说这话有多不合适,“我真搞不懂了,你那架到底有什么好打的,伤筋动骨,非得等哪天落下残疾了你才称心是不是。”
      说着她又瞪了眼床尾站着的沈瑞,“还有你,出这么大事了也不说一声,万一你哥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
      沈瑞脸上淌满了泪,眼睛都哭肿了,大概是姜瑜命令他不许出声,他就一直咬着下唇硬憋着,左边脸上红了一片。
      沈迪干巴巴地道:“你打他干吗。”
      姜瑜给他掖被子,嘴里一直念叨着:“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你这样每天打来打去的,除了一身伤,你到手什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家里就靠我一个人撑着,每天哪有那么多时间管你们。你爸那没出息的东西,本事没有,脾气不小,让他别整天摸他那些破烂,他还冲我发火,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靠他我们都得喝西北风,这日子没法过了……”
      姜瑜手机响了,她出去接。
      沈迪给沈瑞使了个眼色,让他滚远点,别在他床尾哭丧着个脸。
      沈瑞正被罚站呢,哪敢乱动,沈迪让他走,他只能往门口稍稍挪了挪。
      走廊里很快传来姜瑜的声音,语气越说越急,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打来的,沈迪愈发烦躁,拿被子罩住自己。
      他也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迪都没有再出现,贺程猜是那天伤太重了需要休养,秦俊说你不能这样悲观,要往好了想,兴许是死了呢。
      贺程发现这人在的时候存在感逆天,不在的时候,又消失得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沈迪始终游走在这个班级之外,没什么朋友,也没人喜欢在茶余饭后聊起他,如果不是刻意回想,贺程大概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生活里还存在着这样一个人。
      转眼到了四月,高考临近,班级里的气氛愈发紧张,和所有人一样,贺程每天除了最低需求的休息之外,剩余时间全用在了学习上,日复一日。
      好的是身边还有个小川,中午晚上一起吃饭,累了的时候看着他,跟他聊会天,便觉得日子还有盼头。
      秦俊总说他这个人单调,一看就没什么浪漫细胞,但偶尔夜半更深,贺程却已经在构想着三四个月后,他和小川共赴大学的光景。
      每天泡泡图书馆打打球,如果他有足够的奖学金或者额外收入能负担得起房租的话,他希望他们能在外面租个房子。
      不用很大,一室就行,也不用很好,他们可以一起收拾,如果小川想,贺程不介意他养一些小动物,猫啊狗啊的都可以。
      而这些实则平常的要求,想到实现不过就在几个月后,沉稳如贺程有时也不免激动,谁又能说憧憬与现实交互的过程不是另一种浪漫呢。

      周一早上,倒计时最后五十天,一中全体学生在操场集合,高三举办誓师大会,文理班学生代表轮流上台发言。
      轮到贺程,他走上升旗台,站定后朝下看,只一眼便在茫茫人群中看到了沈迪,就站在成映川的后面。
      可能这人的画风真的跟一中很不相符,又或者对他的仇视情绪太过强烈,贺程感觉到了,不然那么多人同时在下面站着,怎么偏偏就能看见他呢。
      看见了,贺程就没法当不在意,尤其沈迪还选了个这么敏感的位置。
      是原来就排在这里吗?贺程有些想不起来他们班的队列了。
      不,不是他忘了,是沈迪从来没有在课间操的时候出现过。
      贺程边发言边不时拿余光往下看,猜不准沈迪此举的用意,看他歪歪扭扭的站姿,几分钟不到连着打了几个呵欠的那种不耐,似乎也没别的用意。
      倒像是被人逼着过来的。
      就在贺程觉得是自己反应过度,一颗心要收回去时,沈迪突然走到成映川旁边,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隔得太远,成映川又低着头,贺程不知道说了什么,也看不清成映川的表情,但他分明看到沈迪在笑。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倒退回自己位子上,视线的角度刚好对着贺程这边,而沈迪似乎也知道贺程在看他,他抽出手,小幅度地朝着贺程挥了挥。
      贺程垂在校服裤边沿的手一下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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