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滴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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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浅烟灰色的天空浮上一层污浊的暖色调，透过尘霾映射下来的光与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杂质碰撞成一派散碎的丁达尔现象，光路混杂，也光怪陆离。
小滴坐在破败的教堂内部的台阶上，怀抱具现化出的凸眼鱼背对耶稣受难像。她一脸漠然，看着小小的教堂门能映进来的流星街的一条长画，只有那么一米宽，但是景深却好远，远处的垃圾山隐没在视野末端。教堂外的生死奔逐、情欲杀意都与教堂内毫无关系。
这里，自成一方天地。
她偏过头看着躺倒在前方血液浸染了一地的老牧师，看着他努力支起身体双目怒张的模样。将死者欲生，而她表现得格外不像这一场死亡的造就者，而只是一个等待死亡降临的旁观者，她想：这个老头脖子上的十字架还真是蛮好看的。
回想一下，这个老头似乎是之前被教会追杀而逃进流星街的，呵，一个天生的殉道者，一个天生的异类。
1998年的流星街只有生死，容不下爱与信仰。
老牧师咯着血，顺着面颊淌出的红色粘液混杂着一些破碎的内脏，看起来妖异而又惨烈。他仍是刚烈，对着坐在那里的小滴低声吼道：“滚出去！”接着几声咳嗽，之后几乎是气声，“这里是我的教堂。”
他伸手捂住腰腹的伤口，那层薄薄的念力不断波动透露着将死的挣扎，但仍是有所助益，至少，血的流失慢了下来。
“现在是我的了。”小滴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门外的流星街，声音平静却还带了一点童稚的任性，“教堂有什么用，又没有神？”
面对这样直白的信仰否定，老牧师低下头：“主一定存在。”
小滴挑了挑眉，安静地等待，似乎是下意识地认定这个老头还有话要说。
“我可以毫无愧疚地说，我既有信仰也有良心，可是得到了什么呢？”他语调讽刺而充满自嘲，“我的激情和力量被权谋利用，早已分不清真理和向往。再纯洁的信仰，都会在一个软弱而堕落的人群中无可救药地被污染和腐化！”
“悲哀的人类。”小滴毫无情感地应和了一句，语调和“今天天气不错”相似地别无二致。
老牧师大笑：“对！就是悲哀！不过至少我还有自己的教堂，我有自己的神。小丫头，以后你会守着这里吗？”
“这个被信仰洗脑的蠢货。”小滴在心中鄙视了一番这个被自己重伤却要将“遗产”委托自己的人，流星街都是疯子。其实小滴自己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和他眼中的风霜，因为她自己也同样迷茫于风霜。
她觉得日子就只是这样不断地流逝，每一天的争夺、每一天的生存，虽不至于让人腐朽，但也足够无趣，无趣到感觉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咆哮着、渴求着，可是渴求什么呢？不知道。也许抢到了这个教堂好像就冥冥之中能触碰到什么，这是她在教堂外几日徘徊窥探得出的结论。
当然，她也这么做了。
许久等不来回音的老牧师抬眼看她，恰恰捕捉到了她的一阵迷茫和渴望。他略带讽刺，说道：“不过别许愿，他不会帮你实现的，哪怕是祈求审判都不会给你。他许诺了两千年的‘伸冤在我，我必报复’，许诺要审判那些世上的活人死人，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来。”
小滴轻声重复了一句“末日审判吗？”，便见到老牧师睁大眼睛瞪着自己，苍老而污浊的眼中迷蒙着惨淡的光辉，那种信仰与失望的矛盾就如同这世间所有被遗弃的人一样，他声音已经开始发虚，带着点漂浮的意味：“不过还是去相信吧，哪怕此岸多么黑暗泥泞，请相信神之彼岸的存在！”
被压抑的迷茫以及自己要在这个被终身遗弃之地从生到死的愤怒不平逐渐决堤，她握紧手中的凸眼鱼，疼得凸眼鱼不断发出怪叫。压低了嗓音，略有些面目狰狞地问：“你自己被信徒抛弃，却来劝我这个陌生人去相信？……况且，我能得到什么呢？”
已经不能连续的笑声从老牧师口中溢出，他望着红松木雕成的粗陋的耶稣受难像，缓缓地说：“爱。上帝爱众生，他既爱圣徒，也爱罪人。我们已不是圣徒，起码，仍是罪人。”
他已至弥留，微微笑着，扯动嘴角无声地念了一句。
小滴辨认得出，那是——哈利路亚。
1998年的流星街有着身临其中无法自拔的爱与死，只是这个地方天生不适合我们的爱和信仰，而只能赋予我们生与死的场所。
如同那冥冥之中真有定数，两个月后的黄昏，小滴就如同两个月前一样坐在已然处理掉尸体的教堂里，她见到了推门进来身着一身黑大衣的库洛洛，他背对黄昏，周身浮现一圈温暖的金色。
库洛洛就走到之前老牧师横躺的那一排座位附近，脚下的地面还有一些暗黑的血迹残留，他笑了，说：“小滴是吗？加入幻影旅团吧。”
小滴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那我能得到什么？”
“走出这里去看整个世界的自由。”库洛洛一脸俯瞰众生的神棍样，“这里的生活太无趣，跟我们出去征服吧。”
三秒钟的沉默。
在期待之中。
“好。”小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好像只是答应了一件不过尔尔的小事。
库洛洛踏出教堂的那一刻，回过头看她一眼，赞道：“你脖子上的十字架还蛮好看的。”
下一刻，小滴走出教堂，黄昏带着点依存的暖意铺洒在她身上，就如同神的爱意稀薄得仿佛从不曾存在。
她语气平淡。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小滴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