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城之镜》韩杞

6、徘徊6

　　卿君眸再次见到沈莲华，是在嘉乐长公主寿诞前期。
　　出乎意料的，卿君眸在靠近皇城的天下客满楼中见到了沈莲华，那时她正在贵宾间中品尝着数目堪比宫中宴会的菜肴。
　　虽说卿君眸对美食无甚兴趣，但是尝遍了天下美食的她，味觉敏感，当然也是挑剔无比的。
　　所以当吃惯了皇宫美食的嘉乐长公主将眼光放到了民间后，收罗美食的任务当然就落在了一直闲散在家无所事事，且最了解自己口味的御史中丞大人身上。
　　卿君眸不执著于吃食，对于所有菜肴都是小尝一口便摇头命人端了下去，如此暴殄天物的做法，自然是有美食家不满意了。
　　看着一道道香味四溢的美食动都没动筷子便被从偏门端了出来，而后又匆匆端进下一道看起来更为美味的菜肴。沈莲华只觉得坐在那最上等贵宾室中的人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他心心念念的美食呀，真是好可怜呀。于是在众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沈莲华已经从底楼窜到了三楼最上等的包间正门面前，愤愤的赏给了那道上等红木门结实的一脚。
　　于是，房中的人在那声巨响下几乎呆立了大半数，至于剩下小半数没石化的人则是皇城中训练有素的金吾卫禁军，几乎是一瞬间就拔刀冲到了沈莲华面前。
　　作为一个资深皇族人士，卿君眸的母亲嘉乐长公主深知就算你是皇帝没兵权别人也是不给你面子的原理，所以就不顾卿君眸反对将这些皇城的金吾卫禁军从皇帝那里借了出来，美其名曰，保护自己娇弱的女儿。
　　呃，您的女儿常年扮作男人，是得有多娇弱？
　　被一帮训练有素的高手包围着，沈莲华脸色僵硬，但很显然不是被吓住了，因为他接下来的话成功的让剩下的小半数人也僵硬了。
　　只见沈莲华伸出白玉一般美丽纤细的手指，指向一个因为他突然闯入惊吓过度而不小心将一盘浑羊殁忽扣在地上的店小二，用着痛心疾首的声音说：“小爷我沈公子都没吃到，你竟然敢把它倒在了地上，气死小爷我了。”
　　一个人不顾性命将吃放在了首位的人，他对食物得要有多大的执念啊！！
　　卿君眸对于这样的场景连眼皮都没抬起来看一眼，继续端坐着身子用着皇室中高贵优雅的用餐礼仪将一块鲈鱼放进口中。
　　在吃完后，卿君眸终于抬起头，透过禁军身形中留下来的间隙看到了被重重包围的沈莲华。
　　卿君眸觉得自己自己最近诸事不利，在这种情况下也会遇见沈莲华沈大公子。
　　想当做不看见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为禁军已经反映过来想要捉住沈莲华。
　　“退下，他是本大人认识的朋友。”卿君眸淡淡的开口，突然觉得自己闲职的身份也十分好用，不过却暗道朋友一说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
　　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伤害到无关的人。
　　“呵，我想是哪个败家子，原来是你。”
　　沈莲华在禁军们退于卿君眸身边后，便走到卿君眸旁边随意的坐下，表情慵懒，无力的把玩着自己柔顺的青丝。
　　待沈莲华坐在身旁了，卿君眸才发现沈莲华今日依旧是穿了一件白色唐衣，只不过在宽大的衣袖下摆处有着荇绿色的的繁复花纹。他青丝随意披散，更是衬得他面冠如玉，女子一般娇若羞花。
　　身边的几个宫人早已是在他一脚踢破房门时就看得痴了，现在更是羞得低下了头掩盖自己早已红透的双颊。
　　“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天下第一月满楼除了吃美食还能做什么呢？倒是你，不是我同道中人，又在这里做什么呢？”沈莲华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就将卿君眸这厮对吃食没有多大兴趣这点看得透彻，只差没有深度剖析。
　　“过些日子是家母的寿辰，因为家母吃惯了家中菜肴，所以我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家母寿宴的菜肴。”
　　“呵，你家还真是了不起，竟然可以将宫中的神策军叫来。”
　　神策军在长安只要有点常识都知道，只是除了大明宫哪位没几人叫得动。沈莲华本来无意，说得极为平淡，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口气来说的，语气既无嘲讽也无嫉妒。
　　“这只是家中的原因罢了。”卿君眸相较于沈莲华，语气更加淡漠，丝毫不见显摆之意。
　　沈莲华垂下头，随意地拿起干净得筷子伸到卿君眸只尝了一口的鲈鱼上，看似不羁却无意中避过卿君眸吃过的地方，夹下一块送进口中。
　　“真不愧是天下美食之首......”沈莲华吃得心满意足，心情好了起来话锋一转，问道，“你觉得和皇宫中的相比较怎么样呢？”
　　卿君眸不解其意，不过还是认真的答道：“相差无二。”
　　“这样啊......要不要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沈莲华忽的一笑，眼中闪着妖魅的光彩，但卿君眸只觉得满室白莲盛开，光华灿烂。
　　白莲也是这般吧，于淤泥中盛开，却是纤尘不染。
　　“好。”
　　卿君眸忘了自己的初衷，答应了。
　　九
　　好不容易摆脱了身后的一帮人，卿君眸对着身旁依旧抓住自己手的沈莲华淡然一笑，“真是刺激的寻宝。”
　　“看不出来，就你这幅小身板跑了那么久，气息还那么平稳。”沈莲华紧紧地看着卿君眸看似难得的笑容。
　　“我在练习剑术。”君卿眸解释道。“虽然谈不上防身，但这点路程还是可以的。”
　　“难怪握着你的手心能够感觉到一层薄茧。”说完这句话，沈莲华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卿君眸也是意识到了，她的手还放在沈莲华手中。于是脸上升起了淡淡的红晕，挣开了沈莲华本就放松了的手。
　　卿君眸很快调整了气息，道：“我们去你说的那家店吧。”
　　“也是，走吧走吧。”
　　看着身旁已经恢复了清淡模样的沈莲华嘴角划起一道玩乐的笑容，眼中的淡红色一闪而过。
　　呵呵，很有意思呢。
　　被一个大男人牵手也会脸红吗？
　　若不是沈莲华，一直生长在长安城中的卿君眸是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生活了无数日夜的奢华城池中竟会隐藏着如此之多的秘密。
　　例如，买卖奇异香料，长相奇特但异常俊美有着金色长发的外国男子；会让人陷入幻境中的外国妖艳花朵；舞姿卓绝，飘渺似飞天的胡人女子；滋味美妙，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醉胜过宫中佳酿的葡萄美酒；风味独特，吃法新鲜的西域食物......
　　“我从来不知道长安城中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
　　“呵呵，西市和东市只不过隔着一条五十丈有余的朱雀大街，但其中不同之处就只有自己领会了。像你这般呆板的贵族公子既不会玩乐，也不喜吃喝，当然是不知道这长安城中无尽的妙趣。”
　　“我对这些东西自然是没有兴趣的。”
　　沈莲华看着面前即使处在闹市也是端正着姿态一脸淡然的卿君眸，不禁笑意盎然。
　　呵呵，真是有趣的人。
　　第一次见面，一眼便就可以看出卿君眸虽然表情淡漠严谨，不苟笑颜，但也是一个正直谦逊，温和有礼，极为难得的佳人。
　　在他阅人无数中，卿君眸绝对可以算作第一位无趣甚至无聊的人，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对钱和美食以外的东西感兴趣。
　　从慕容世子的交好中便可以知道卿君眸的身份不凡，但沈莲华从未想过她的身边如此显赫，竟可以调动皇城金吾卫做护卫，看来自己真是撞到了了不得的人。
　　不过，看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变得有趣不是更加有趣么？
　　“你想好宴会的菜单了？”
　　沈莲华突然开口，让卿君眸一愣，摇摇头，不过却笑道：“没有什么合适的菜单，在你推荐的店中，符合母亲口味的店家倒是有那么几家，所以还是明日差家中的厨子来看看再做决定。”
　　“这样啊，有钱人家还真是好过啊。”沈莲华虽然口中说着艳羡的话，但根本听不出任何羡慕之意。
　　“每个人的出身都决定了自己的应有的责任。出身皇室的子弟，从一开始就享受了旁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但在他们得到安逸生活的同时也必须为他的国民肩负义不容辞的相应责任。”卿君眸淡淡的说着，虽然她自己做得不够好，但身为女子能够有着这番觉悟也是相当了不起。
　　“像你这样说，真是个人有个人福。”沈莲华颇为赞同的点头，伸出手摸上他绝美的下巴道，“还要再逛吗，晚上的西市可是别有一番风情呢。”
　　“咦，白天的西市难道不是最好的吗？”卿君眸很吃惊，“还有啊，晚上要宵禁的吧，被武侯逮到可不大好看。”
　　“这个嘛,”沈莲华神秘一笑，继而神色一变，愤愤不平，“你也知道你们大唐对长安城西市的管理有多禁锢人性，还集中管理。很多异族商人在白天是很少出来做生意的，但是晚上就不同了，只要你不在大街上闲逛，一般在坊里面是没多大关系的，而且.....酒肆中有很多漂亮又妖娆的的胡姬哦.....”
　　“哎!......”
　　“呵呵，你们大唐的诗人李白不是在在《少年行》中写过‘五陵少年金市东’，‘笑入胡姬酒肆中’的诗句嘛......来来，作为一个男人不要这么拘谨......难道说你家中已经有了如花美眷，还凶似母老虎.....我就说嘛，娶妻绝对不能娶大唐的女子，尤其是你们长安城中比母老虎还厉害的女人.....”
　　“......”
　　这跳跃的思绪，估计卿君眸是没法跟上的。
　　见沈莲华口若悬河，卿君眸无言以对，只得在心中默默地为长安城的女子哀叹。
　　虽说从建国开始，大唐便一直不乏英才女子。尤其是在武瞾之后，大唐女子的彪悍在外族中也是颇负盛名，但被沈莲华这么一个绝世美男子讽做母老虎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难道卿君眸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