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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愁怨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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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了......我要一匹马,一匹世间最好的马。”来人站在阴暗处,神色晦暗不明,身姿消瘦,仿佛只有着一身衣服支撑起来,飘渺如浮萍一般,却散发着一种悲哀的坚毅,执着得心酸。
沈莲华闻着不属于自己店内的奇异香味,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小水壶,笑道:“小店只有古董珍玩,您怕是来错地方了。”
来人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表露出来,偏偏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偏执在其中,“你有的,那个人说你有的。”
“那个人?她能够给你定魂丹,必然告诉过你,你现在的这个身体恐怕经不起马上折腾......不如好好惜命,岁月难熬,闻闻这属于再世的大好味道。”等到话落,沈莲华炉子上面的水壶正好水开,连忙提了起来,往杯子里面倒上了热腾腾的水,眯眼一脸满足。
“寥寥几语,悲歌无人追悼,再世为人又怎么能写尽我的怨恨......即便地狱业火永世焚身,不生不息,我必要那些人尝尽我家人所受的痛苦,将我家人的痛苦一一偿还。”来人的声音平稳无波,说出的话却让悲伤弥漫。
沈莲华等得心急,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把扇子朝茶杯扇起凉风,“当真决定?”
“我当时多么欢喜,现在就多么厌恶自己。”
沈莲华摇摇头,作茧自缚,执着于仇恨,何尝不是支撑着再次为人的信念。轻摇纸扇,“那么你准备了什么来交换,我看,我们的交易可是不止于此。”
执念如此深重,又岂能轻易解脱?
来人的话中带着释然无畏,“不知七百里青华路还缺奠基石否,若事后沈公子不嫌弃卑微之身,砚愿以身奠基。”
沈莲华放下手中纸扇,终于正眼看向来人,收敛了笑容:“世间美好,人生也不过蜉蝣一世,你却执着于仇恨。如此虚无缥缈的感情,却断送了生生世世。”
七百里清华路太漫长,怨念永生无法消逝,强制一遍遍回忆痛苦,比地狱业火更加遥遥无期。
虚无缥缈的感情......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来人强制的站立有了晃动,肩膀软软放下来,声音凄清,“沈公子你虽然有天大的本事,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没有遇见过我的事情,并不会感同身受。我的我的母亲将我幼小的弟弟放在我的怀中,用发钗划破我的脸,那是木钗啊,一条条伤痕重重从我脸上划过,那么漫长那么痛苦,深入骨髓,可是再怎样的痛苦也没有我的家人在我无能无力中死去那么痛苦......我的祖父和父亲叔父只是为了不连累他人在牢狱中冤枉致死,我母亲还有婶母为了不受凌辱在我面前撞墙而亡,婶母死之前将宁儿托付给我,可是宁儿还是在我怀中死掉了,他小小的身子再也不会动,他也不会说话,不会叫我姐姐,我唯一的亲人啊......我就这样看着我的亲人们一个个死在了我的面前,除了他们的音容面貌也只剩下他们死去时候悲惨的样子......沈公子,你不会懂得,我的痛苦,我的怨恨......”
不会感受,又何来痛苦,愁怨。
“你的仇怨,只是仇怨么,难道不是......”沈莲花似乎看透了一切,目光灼灼下一切无所遁形。
“曾经多么欢喜,现在就有多么憎恨.....我自己......”闭上眼,往日种种都变成对如今自己的嘲笑,这世上,在没有人比他更加懊悔。
沈莲华眼中眼波流转,红色的光芒毕现,茶水里面一片鲜红的景消失不见,端起茶杯小饮一口,留下几片茶叶漂浮在其中,叹了一口气,道:“我懂了......你有如此执念,恐怕我能尽的也只是微薄之力了。”
“如果执念深重就能拖住他们一起下地狱的话,我现在也不会站在你的面前.....”日光流转,顺着纱幔的缝隙正巧看见了来人嘴角似有似无的嘲笑,凄凄惨惨,阴雨连绵般厚重令人窒息。
......
走出海经阁,明明只是几刻钟的时间,看着刺眼的日光,却恍如隔世。纤长瘦弱的身躯摇摇晃晃似乎要即刻倒下来,被女子扶住,轻柔如母亲般慈爱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看你的情况不大妙,不如明日的比赛就不去吧。”
听见青珈的声音,何砚有这一瞬间的沉迷,就像母亲在世时候的温柔。虽然明白那份温柔只是青珈此时的本能,他还是忍不住将身子放软靠在了她的身上,摇摇头,嘴角的笑容温和惨淡:“不碍事,今晚上就去天马牧场。”
“明天的赛马会拖垮你的身体的。即使是有凝魂珠......”
“没事......”何砚推开青珈,继续变成那个只被仇恨支配的亡魂,捂着肚子向前走去,单薄的身子在日光下更加飘渺。
青珈看着他的那个样子,劝慰的话终究是没有再说出来。
于他来说,只有平复他的仇怨才是第一位,而她说什么终究无法阻止。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姿,连忙走了上去,扶住他,道:“我已经在天马牧场订好了客房,不如我们现在过去,你也能多休息一会,好应对明天的马赛。”
“好。”
海经阁内,沈莲华正在将一匹白色的玉马用绸布反复擦拭,神情愉悦,手下动作却是无比认真。
卿君眸平常大多看见他一副笑眯眯的神秘样子,如今看见嘴角含笑如此认真,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好像很是高兴?”
“高兴吗?”沈莲华放下手中的东西,手指撑住下巴,眯着眼,想了一会,“的确非常高兴。”
“捡到金子还是吃到好吃的不得了的甜食了?”
“都不是哦,今天做成了一笔很大的生意呀。”
卿君眸不太明白,生意天天有,也没看见他这么样子,一时间却找不到话说,只得干巴巴的说道:“今天的茶水略显平和清淡,果真是淡极才知初始味道。”
“不过是忘记放糖了,还能淡出什么味道来,卿御史是当官当傻了吧。”
你才傻了。
卿君眸不大高兴了,转身就走。
沈莲华也不管她,自顾自的拿起白玉马继续擦起来,不多时,玉马身上渐渐冒出了血珠,逐渐变得通体深红,栩栩如生,仿佛只要脱离了沈莲华手掌的控制,就能够马上奔跑起来。
沈莲华满意的将玉马放在榻上,随手将绸布盖在上面,站了起来,伸了懒腰,身影恍恍惚惚消失在一片纱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