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城之镜》韩杞

1、徘徊1

　　晨光破晓，卿君眸在下早朝经过的桥上，遇见了一个很特别的姑娘。已经快要立夏，那位姑娘还披着冬天的斗篷，遮住了面容。可即便斗篷厚重，那女子的身形看起来也单薄得很，站在桥上亭亭玉立，风骨傲然。明明没有下雨，那女子怀中还小心抱着一把纸伞，那样子就像是等着归人回来，要和谁人执手共同撑开一把伞。
　　遇见一个艳阳天抱伞披斗篷的姑娘并不值得卿君眸去探究，可若是每次经过桥边都遇见这么一位姑娘那就奇怪了。
　　再一次经过的时候正是响午时分，卿君眸掀开马车帘子向外面望去，想要看看那个奇怪的姑娘还在不在。一眼看去，那姑娘还是那个样子站在那儿。这会正是正午时分，桥两边的人家作坊依旧没有多大动静，街上连多余的行人都没有，那姑娘就那样站在了日头底下晒着，也不去找个阴凉的地方避避太阳。虽然初夏的太阳并不热烈，可一个娇弱的女子站在下面就有点遭罪了。
　　看着女子身上披着的斗篷，卿君眸叫马夫停下了马车，就冲那个姑娘喊道：“姑娘，太阳大了，快去避避吧。”
　　那女子听到了卿君眸的声音，却并没有回答，福福身又继续站在了那里。
　　卿君眸并没有看清女子的面容，只是明显感觉到女子对她笑了，很温柔舒服的笑容，就像她本人一样，虽然穿着怪异，依旧让人感觉很干净舒服，只让人有点心疼。
　　卿君眸也不是热心的人，见女子继续站在那里不搭理她，也不多说话，叫马夫赶着车走了。
　　下一次等到马车到桥边的时候，她依旧看见了那个女子，想起了车上用香炉装着的冰块。心中一动，待到马车停了下来，卿君眸捧着装满冰块的香炉下了马车，走到了女子的身边。
　　“姑娘，你......”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那位姑娘却转过身来，屈身扣手道：“郎君万福。”
　　卿君眸这几天来第一次看清这个女子的样子，斗篷下的面容并不十分美丽，却很端庄干净，头发上并没有多少发饰，低眉柔顺的样子莫名让人赏心悦目。
　　因为女子并没有梳发髻，只用木簪子随意挽了，再加上她面容平和安静，卿君眸并不能猜出她真实的年纪，只能继续称她为姑娘，“姑娘，你是在等人吗？”
　　“嗯。”女子并不多话。
　　“这样啊，那拿着这个吧......”卿君眸不能打听别人要等什么人，话也不多，只把香炉递给了女子。
　　女子并不多疑，见卿君眸诚心要给她，伸手接了，还未来得及道谢，卿君眸已经转身离开。
　　看着马车行得远了，女子这才打开了香炉，看着里面冒着寒气的冰块，女子缓缓笑了出来，温柔又美丽。

　　卿君眸下早朝的样子比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要困倦，只怎样看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坐在马车中打着呵欠，呵欠还没有打完，就听见了马车外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喊道：“孟家哥哥，你等等呀......”
　　硬生生止住了打呵欠，卿君眸很好奇一大早哪家的姑娘这么有活力跑到大街上拦人来.掀开马车帘子探出了头，一眼就看见刚刚驶过的街角路口处跑出了一个十一二岁怀中抱着牡丹花的小姑娘，那姑娘看见她却是立马跑得急了。卿君眸并不认识这个姑娘，放下帘子继续打着呵欠。
　　等到小姑娘的叫喊声音传到马车前面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马夫随后在外面告罪道：“御史大人，小人妹子不懂事，请御史大人恕罪。”
　　卿君眸掀开了帘子，正看见小姑娘站在马车前面，抱着十几朵牡丹花大口喘着气，显然就是她拦住了马车。卿君眸面上淡淡，看不出多大表情，一时间马夫跪在地上更加惶恐了。
　　卿君眸看着小姑娘抿嘴倔强不肯低头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放下帘子，道：“有什么事情快些办了吧，不要挡着道。”
　　没有多久，马车继续行了起来，卿君眸靠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只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一旁吹开的帘子被扔了进来，卿君眸睁开眼一看，怀中掉落下几枝盛开的新鲜牡丹花，小姑娘高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谢谢官家哥哥啦，官家哥哥不要嫌弃。”
　　卿君眸捡起一枝白色牡丹，的确不是什么名品，卿君眸甚至都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马上叫停了马车，对马夫说自己要去瑞王府看望，挥手让马夫离开记得下午来接自己，就拿着花前往瑞王府去了。路过桥边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位姑娘，卿君眸这才想起瑞王府离着桥不远，只需要和自家的方向拐个几刻钟就到了。
　　这一次，女子主动打招呼，一眼看见卿君眸手中的花，笑道：“郎君手中的牡丹真是好看。”
　　卿君眸一怔，看着手中的花，道：“刚刚有个小姑娘送给我的。大概......是顺手为之。”
　　女子摇摇头，继续笑道：“不是的，这花多好啊，要怎样喜欢才能照顾出这样好看的花，又怎能狠下心摘下它们，想必......那位姑娘很是真心。”
　　卿君眸并不在意花，也不关注好坏，现在听见女子这样的说法还是第一次，看着手中花却怎么也瞧不出女子说的那番心意。摇摇头，道：“原来是我浅薄了，既然遇到了姑娘有心怜惜她们，不如收下这些牡丹吧。”
　　女子不如第一次收到冰块那般释然，脸上带着惶恐与惊喜，“这真实太贵重了，小女子实在是感激不尽。”
　　算不上名贵的牡丹，只是看在女子眼中却是珍贵无比。
　　女子抱着伞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卿君眸手中的几朵牡丹，再碰到牡丹花瓣的一瞬间眼中几乎闪现了泪光，将牡丹放在伞上爱若珍宝，哽咽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牡丹了，没想到如今还能碰到她，真是太好了......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女子欲语还休的惆怅缓缓流淌，连卿君眸都感到了一丝悲哀。
　　要怎样的心情又多么看重一个人，才能舍得把牡丹花从花枝上剪下来送给那个人。
　　晚上陪着母亲月下赏花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了花团锦簇中盛开的绿玉，不禁多看了几眼。那牡丹在院中无数宫灯透出的明亮灯火中，层层覆覆，清爽雅致，有一种另类温婉的美丽。
　　嘉乐长公主放下酒杯，正看卿君眸嘴角不经意间勾起的弧度，顺着视线看去，笑道：“平常也不见你对这些花草多喜欢，今晚上看见了这牡丹，竟是这么高兴。”
　　卿君眸单手撑在桌上，看向母亲，道：“因为很温柔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