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钟婚礼》长安十三月

4、第三分钟

　　爱情，都是从慢慢熟悉开始的。

　　转眼就快到年底，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飘白了一座城。
　　有人喜欢下雪，因为处处银装素裹，纵然不是分外妖娆。喧嚣仿佛也被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下，处处透着宁静。
　　这几天却是例外，因为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圣诞节。
　　这个典型的西方节日，已经完全没中国人所接受，更将其发扬光大。圣诞节，远比中国传统的端午节中秋节更加热闹。圣诞节已经变成了中国的第三个情人节，第一个当然是2月14日，第二个是传统的七夕。
　　在这一天，女孩希望可以收到男孩爱慕的礼物，男孩希望可以和喜欢的女孩一起约会，情侣希望可以在一起享受浪漫，单生的人希望可以邂逅爱情。
　　五光十色的圣诞树、红绿相间的彩带礼盒、随处可见的Merry Christmas将整个城市妆点起来。各个商家严正以待，为即将到来的圣诞热潮做着准备。

　　以往的圣诞，同何易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他是宁愿窝在家里也不愿意出门。一是由于自己的体质怕冷，二则随处可见的亲密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寂寞。
　　今年的他，也早早想好了，圣诞节期间就在家将欧洲的见闻整理一下，除去完成杂志社的专栏，再开始着手写一本书。可这样的计划，被林海程打破了。

　　前几天吃饭的时候，林海程忽然问他：“你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吗？”
　　何易原本以为他只是问问，便回答：“在家准备写点东西。”
　　林海程忽然来了兴致一般，说：“那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何易有些奇怪，这样的节日不应该是和恋人一起过吗？就算没有恋人，也应该和朋友一起狂欢的。他们两人一起过未免有些奇怪，不由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林海程笑着摇摇头，似乎看出何易的疑问，说道：“朋友们都成双成对了，我不想做电灯泡，也不想一个人过节，如果你不嫌弃就陪陪我吧。”
　　何易想想也是，安慰道：“你也应该谈恋爱了。”
　　林海程望着他笑得别有深意，说：“是啊。”
　　于是圣诞节就这样被安排下来。

　　说来何易和林海程从医院那次相遇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可经不住林海程的一再邀请，何易和林海程见面的次数并不少，一星期怎么也有两、三次。就算没有见面的时候，林海程也总会打电话关心他一下，顺便聊聊天。所以他们很快变成了熟人。
　　何易原以为自己和林海程不会有太多话题，可是久了他发现，就算是在外面被太多光环所笼盖，私下里的林海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难以相处。
　　如果这叫朋友的话，那他算得上何易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这也是何易第一次感受圣诞节的热闹。
　　这天林海程似乎早早就下了班，当他打电话叫何易下楼时，何易一看时间不过才下午4点。
　　当车行驶在那条比平时拥挤十倍的路上，何易才真实感受到中国人对圣诞的热衷。看着街上的少女们不顾严寒，为了美丽身着超短裙露着两条腿，平日足不出户的人仿佛都在今天涌上了街头，随处可见三三两两洋溢着欢笑的人群。纵然天还没有黑，五光十色的霓虹已经开始闪烁。

　　车只能随着车流缓缓蠕动，何易感叹道：“圣诞节不愧为全世界最具影响力的节日。”
　　林海程点点头：“小时候在Gloria家过圣诞节还觉得很新鲜，才二十年，圣诞节就已经变成中国人的节日了。”
　　听到Gloria，何易想起了那位热情洋溢的西班牙美女，问道：“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嗯。”林海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Gloria的父亲是外交官，以前和我家是邻居。”
　　“怪不得她中文说得这么好。”何易感叹道。
　　“是啊，Gloria小时候是个惹祸精。”林海程趁机聊起了小时候的故事，听着他和Gloria的种种趣味，何易脸上不由出现了微笑，幻想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和一个异国的小女孩在草地上打闹奔跑。
　　“你呢？”林海程见何易听得入迷，就问他。
　　“我？”何易不由苦笑了一下，“小时候书就是我的朋友。”
　　“这么用功？家里管得严？”
　　“没有。”何易平静地说，“我是在育幼院长大的。”
　　“对不起。”林海程带着歉意地看着他。
　　“没关系。”何易从容地一笑，他的童年是孤独的，并没有留下什么值得珍藏的回忆来与人分享。

　　终于驶出市区，林海程载着他往郊外驶去。
　　“去哪儿？”何易不禁问。
　　“到了就知道了。”林海程对他神秘地眨眨眼。

　　当车绕过一片堆满白雪的松柏林，一栋欧式的小别墅出现在何易面前。将车停在院子里，林海程领着何易走进屋。
　　虽然中国没有用壁炉的习惯，客厅里却生着暖和的壁炉。中央一棵高大的圣诞树，挂满彩灯和丝带，两层楼高的落地窗旁摆着一张小餐桌，铺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摆着金色烛台，插着已经点燃的拉住。桌上摆满西式的餐点，还冒着热气。
　　何易一脸惊讶地望着林海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海程拉开一张椅子，请他坐下，自己坐到对面。
　　林海程拿出一打果汁，在何易面前晃了晃：“看，知道你不喝酒，给你准备了这个。”
　　替何易倒上一杯，又打开桌上的红酒为自己倒了半杯。
　　何易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原以为只是像平时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吃饭，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番场景，让他觉得像电视里电影中经常看到的恋人一起享用的烛光晚餐。何易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和林海程怎么可能像恋人。
　　可当他抬起头看见林海程的眼睛，在昏暗中犹如夜空一般深邃，他的心跳怎么忽然这么快，脸也有点微微发烫，赶忙别开了眼。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林海程看在眼里，林海程举起酒杯，轻轻对何易说：“圣诞快乐。”
　　何易端起自己的杯子，低垂着眼睛，回答道：“圣诞快乐。”
　　轻轻喝一口，竟然也是温热的。

　　屋里静静的，只有壁炉燃烧的轻微的劈啪声。没有点灯，火焰燃烧的橘黄色的光忽明忽暗。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白色的雪花打着旋儿从窗前飘落，仿佛是绽放的花瓣，一点一点堆积在窗栏上。
　　此时的落地窗清晰得像一面镜子，反射着屋内的投影。
　　何易抬头望向屋外，远处的天空已经被城市的霓虹染成了红色，稍近一点是白色的连成一片的树林，然后是屋内的圣诞树，和桌上淡淡的烛火，还有自己和林海程。他望着玻璃里面的林海程，发现他也同样这个样子看着他。摇晃的烛火，在两人的眸子里闪烁。他嘴角弯出好看的幅度，修长的手指捏的玻璃高脚杯，轻轻地晃。
　　远离了铺天盖地的颂歌，远离了五光十色的灯火，何易此生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是如此宁静浪漫。
　　此时食物的味道如何倒变得不重要，虽然是很正宗美味的料理，可此刻竟也成为气氛的点缀。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女人看到烛光晚餐，总会感动得一塌糊涂，现在何易却深有体会。虽然他是个男人，可是这样的夜色中，一点点火光，真的可以触动人心处最柔软的地方，勾起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何易可以肯定，如果他是个女人，一定会在这一刻爱上林海程。
　　于是他对林海程说：“以后你一定要给女朋友准备这样一顿晚餐，她一定感动至死。”
　　林海程轻轻笑了，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开玩笑的口吻问：“你呢？”
　　何易轻轻咬着一小块滑嫩的牛排，一边说：“我也很感动，可是跟那种感动不同。”
　　“哦？哪种？”林海程啜了一口红酒，望着他。
　　“就是男女之间那种浪漫。”
　　“谁说浪漫一定要是男女之间？我觉得这样也很浪漫。”
　　“呃。”何易有些无语，“是很浪漫，可是你不觉得和女朋友一起会更有感觉吗？”
　　林海程认真地摇摇头：“我觉得我们这样，刚好。”
　　何易觉得今夜的林海程有些怪，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平时没有的温度，让自己的脸有点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