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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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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萝寒很快从幽篁秋水赶了过来,把过脉后却是为难地摇了摇头。精研医道如她,也瞧不出桓正修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勉强开了一味固本培元的药,以防真的出现什么状况。桓正修雅客气地谢过,送她离开后也不再提求医问药之事。
在整个论剑海为了副主席诡异的变化而鸡飞狗跳的时候,杏花天影内却是一片祥和宁静。
桓正修雅看起来对自己的新模样适应得很快,完全恢复了往日作息的他精准得就像一台西洋计时钟,每日按部就班地练剑、看剑谱、烹茶……因为休假期间不用处理论剑海的事务,他甚至能抽出大把时间来精进一下书法。
魄如霜看着这样的桓正修雅,心里头莫名的有些烦躁。
事实上,除了那天询问她是否喜欢时流露出了一丝难过,桓正修雅此后在人前再也没有过任何负面的神色。虽是少年样貌,温文有礼的风度却是不曾稍减半分。
若说他和之前相比有什么不同嘛……魄如霜撅了撅嘴,那便是再也不肯与她同房了。不仅仅是同房,所有亲密的动作一概免除,连说话都要隔着三尺。她进,他便退,任她方法用尽,他仍是丝毫不肯妥协。
她当然明白桓正修雅没有说出口的担心是什么,可还是免不了觉得委屈。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浓郁的水气。要下雨了。
魄如霜向院中望去,那人月白色的衫子被风吹起,下笔却是不停。她踟躇片刻,眼见雨点已落,连忙寻了伞迈出门去。
湿润的风让桓正修雅回过神,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好的纸面上,清俊飘逸的笔迹勾勒的正是一首《长相思》。
他已经尽可能地与她保持着距离,但管得住人管不住心,只不过是一个出神,笔端便泄露了心意。
春天的雨最不讲情面,突兀地就下了起来。桓正修雅本想把这幅字好好收着,但这雨来得太快太急,纸上相思,转眼就被化成了一滩墨迹。见此他反倒不急了,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文房四宝。
“修雅。”
桓正修雅停下了手。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魄如霜为他撑起了一把伞。然后他听见她轻声问:“你究竟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是啊,要躲到什么时候呢?桓正修雅茫然地想。
距离二人成婚已经一月有余,但他的情况依旧不见好转。上次翠萝寒前来看诊时已经剔除了中毒的可能,他思来想去,若非毒物,便只余法令咒术一类。万一……万一真是中了什么阴毒的法门,自己会不会伤害到如霜?
昔年魄如霜憔悴万分的情景历历在目,桓正修雅越想越怕,干脆直接从卧房搬了出来。如果不是二人已经成亲,他早就躲得远远的;如果能提前预知到今日之事,他甚至都不会提出婚姻之约,只要能如以前一般默默守着她便好。
然而世间最灼人之苦便是相思。纵使他自制力惊人,也忍不住每天夜里偷偷地在窗外看一眼妻子。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魄如霜等了一会儿,见桓正修雅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禁也有些灰心。她上前两步,想将伞交到他手里,谁料他却像是碰到炭火一样挣开了她的手,连退了数步。伞在地上滚了几圈,伞面溅上了泥点。
魄如霜只觉得心里头梗得难受。
那是二人定下婚姻之约的当天,他执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在伞面上写下的诗。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桓正修雅,你忘了吗?”
桓正修雅当然没有忘。他一辈子都会记得她答应成为自己的妻子那一刻自心房汹涌而出的喜悦与幸福。
他明白魄如霜不是真的怨恨,他明白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表达“你冷落了我,我很不开心”。就像魄如霜明白自己不是真的想疏远她,更不是对她的感情有了变化。
但就是那个谁都说不准的“万一”,生生束缚了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与她保持着距离。
他终究还是不敢拿她来冒险。
桓正修雅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魄如霜的眼睛,却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堵在胸口,让他发不出声音。
二人在雨中相对无言。
雨太大了,你快些回去,仔细染上风寒。
桓正修雅有些着急。昔年魄如霜丹气被拔之症并没有彻底的好转,她不能这样淋雨。然而关怀的话到了嘴边,几番辗转,最后吐出的却是极轻的三个字:“对不起。”
魄如霜愣住了。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她只是想发泄一下不满,而不是为了看到桓正修雅痛苦的表情——少年站在雨中,紧紧的蹙着眉头,眼中满是挣扎。
她下意识地就想去抚平他眉间的苦,但一想到他可能还会躲开,这一步便没有迈出去。
看着魄如霜转身离去,桓正修雅松了一口气。他将伞捡起来,珍而重之地收好。随后倚在书桌上,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
他想淋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