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娘子》阿明明

17、公堂

　　有丁一盯着，那群混混再不敢跑，一个个乖乖去打水救火。这会儿动静颇大了些，邻居也都惊觉起来，一同帮忙救火。

　　没一会儿功夫，天公作美下起雨，这火便就灭了。

　　丁一淋着雨，生怕小蛮受冻，一把将小蛮扯到一旁避雨，还脱下外衣披在小蛮身上。小蛮颤了颤看向丁一，只觉得夜色火光中丁一一双黑眸灼灼有神，俊朗面容离她只有一拳距离，不由得红了脸，低下头去。

　　这样一个凶悍的男子，若是平日里遇到，小蛮自然是害怕的。可如今这几日相处下来，小蛮竟也不觉得害怕。看着那些个街痞混混凄惨模样，小蛮只觉得安心。

　　旁的不论，这男人能保护她。

　　火灭了之后，便就到了后半夜，邻居们都困乏了，没吱声就要走，丁一跳下来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各位邻居们今天仗义相助，丁一谢谢大家了！只是帮人帮到底，拜托大家帮我做个证。”

　　邻居们都知道丁一是个混混，他们帮丁一救火也不是为了丁一，是怕火势蔓延烧了他们家屋子。如今听丁一如此说，全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

　　这丁一怎的今日说话这样客气，难道改了性子不成？

　　丁一一笑，伸手将混混堆里头一个细高个结实小伙儿拎了出来，开口便说：“你叫王五？”

　　这小子吓得浑身筛糠一样哆嗦起来，半天才点一下头。

　　“你爹爹是茶铺活计，如今五十了，家里有老娘并两个姐姐，我说的可对？”丁一显然提前打探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王五听了这话，更是吓得整个人身子一软，趴在了地上。

　　他可记得丁一方才的威胁，这是惦记着烧家呢！

　　“去，把这些个人全都捆起来。”丁一从门口取出一捆麻绳，丢给王五。

　　这捆麻绳是丁一给小蛮买来准备捆那些糟烂家具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能够用上。这些混混一个个被烧得几乎都带伤，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任由着王五将他们背负着手捆起来。

　　捆罢，丁一亲自捆了王五，引着这些人往前去。

　　这是要去哪儿？

　　过了两条街，眼看前面便是衙门，莫说这些混混，就连邻居们都腿颤了。

　　那些个小老百姓最怕的就是打官司上衙门，一个个纷纷打起退堂鼓来。

　　“那个，丁一……我家里还有老娘、媳妇……”一个男子大着胆子同丁一说，只是还不敢当场说要走。

　　丁一眼一瞪，看向那男子，惊得那男子脸色煞白，这后半句就憋在嘴里。

　　“邻居们莫要害怕，只是做个证而已。”小蛮倒是心里头轻松起来，转头对那些个邻居说道，“常人捕获强盗、窃贼，按理说官府都应有赏银。若是邻里不帮，反倒有罪。各位街坊们前去做个证，一则撇清了关系，二则或有赏银，三则顾及邻里情面，于情于理都属应当，还请各位莫要推辞才对。”

　　小蛮说罢，那些个邻居都呆了呆，一个个慢慢低下头去，倒是都没了溜走的心思。

　　丁一转头看了小蛮一眼，脸上笑意漾开。

　　“干嘛？”小蛮脸一红。

　　“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丁一这句夸赞着实发自内心。

　　“我只是不会看人，又不是傻……”小蛮说罢这句，春桃的面容又闪在面前，她双眸一黯，嘴角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这点变化被丁一看在眼里，他眨眨眼睛，安慰的揽住了小蛮的肩。

　　小蛮脸又是一红，看了看四周，这么多人看着，怕人注意，她到底没躲开。

　　到了衙门，天光大亮，一升堂，丁一便击鼓喊冤。

　　说来也巧，这头一个出来的，便是李衙役。

　　李衙役看到丁一有些惊讶，又看到这样大的阵势更是吃惊，于是凑上前低声问道：“这是怎的了？”

　　丁一微微发出一声哀叹，幽幽说道：“昨晚我家被这些人烧了！”

　　“烧了？”那李衙役甚是吃惊，忙问道，“伤亡如何？”

　　说罢，李衙役看了丁一、小蛮并这些混混一眼，惊奇的发现丁一、小蛮毫发无损，那些个混混却个个带伤，此刻站的也有躺的也有，好不凄惨。

　　“他们放了火逃不出来，自个儿将自个儿给烧了。”丁一面不改色这样说着，那群混混听了这话，颇为怨愤的看了丁一一眼。

　　要不是丁一将门堵上，他们怎么会烧伤？

　　“哈哈哈，这帮蠢货！”那李衙役这些年也没听过这等笑话，当即便笑个不住。

　　因着击鼓鸣冤，没一会儿老爷到了，宣丁一等人上堂。

　　有李衙役帮着，丁一倒是三言两语说清了来龙去脉。至于这帮混混怎么烧伤的，丁一当然只说是他们没跑出来烧了自己。混混们急扯白脸的解释，却有谁信？

　　说丁一拔了棵树拦着他们，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说了也是白说。难道要县令老爷亲自去看那棵树不成？

　　县令老爷听了这番话，反应和李衙役一模一样，忍不住当堂笑出声来！

　　半夜三更去烧别人的家反倒把自己给烧成这样，也是没谁了。县令老爷当官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这么蠢的！

　　下头的混混们唉声叹气不断告饶，那黑二却扭曲了一张脸，满目恨意。他躺在地上，手脚都有烧伤，昨儿半夜又吓得尿了裤子，如今凉飕飕的一身臭气，当真是万分狼狈。他心里头懊恼，怎么就着了那丁一的道儿？

　　那丁一低着头跪着，却悠悠转过目光来看着他，神色似笑非笑，眼神却冷冽至极。黑二猛地哆嗦一下，背后升起一阵凉意。

　　这个丁一，明摆着是在威胁他！

　　想起丁一从前的混账模样，黑二心中一阵混乱，一时间感觉自己仿佛从来没认识丁一。他此时此刻倒是当真把轻视之心收起，反倒有些怕。

　　他可不想再挨打！

　　案情清晰，又有邻里作证，县令老爷倒也没为难丁一、小蛮，直接将那些混混一人打四十板子便就完了。只是这烧了丁一的家，总要有个赔偿。

　　丁一对银两的概念一窍不通，县令也没那个心思算丁一的损失，因此张口说赔个三十两，谁料小蛮俯身磕了个头，便开口了。

　　“大人，我家虽不大，却也是个两进两出的小院落，有几件值钱器物并几间厢房。如今正屋、堂屋并数间厢房均被烧，损失实在不小。”小蛮微微直起身子，点算着手指头儿说道，“这两日因着我与丁一成了亲，便想着将院子收拾一番。院内摆着两座斗柜、一张躺椅、五个箱子并衣物若干，正屋内还有桌椅一套、雕花大床一张，使的都是顶顶好的木料。旁的不论，光那张雕花床，便不止十两。”

　　丁一转头瞧着小蛮，这些零碎东西，小蛮竟都记得？

　　少女声音软糯，娇滴滴的听着格外悦耳，是以县官听着倒也并没生气，只是问道：“依你看应赔多少？”

　　“大人，民女可细细列了明细来，也不能占了他们的便宜。”小蛮说道。

　　县官听了，便命那些个混混按照小蛮所算的损失赔偿过后再给予三十两罚银，于是便退堂下去了。

　　衙役们按着那些个混混打板子，李衙役、张衙役上前来笑道：“丁兄弟可满意。”

　　“多谢两位！”丁一当然满意！

　　十来个人，每人四十板子需要打上一阵儿。小蛮让丁一从师爷那里借来纸笔，她说丁一写，没一会儿便写满了一张。寻了师爷来大体估算了价格，大概是八十四两。

　　当然这里头还有本来损坏的那些，小蛮一并都算了进去。反正那些东西如今都烧成了灰烬，谁还去计较它们本来是好的还是坏的？

　　黑二这帮人挨了板子全都奄奄一息，谁还有心思计较？

　　加上三十两罚银，一共是一百一十四两，师爷是个有心的，干脆算成一百二十两纹银。丁一心知肚明，待衙役上这些混混家里取了钱点算了银子，便马上给师爷二两、每个衙役各一两。

　　跟官府里的人打好了关系，总归没坏处不是？

　　剩余一百多两银子，全都被丁一塞进了小蛮怀里。

　　小蛮脸一红，正要推辞，丁一却没让，大手握住了小蛮推出去的手，低声说道：“多亏了你精明，否则这点儿损失，我可认不清。”

　　“做了贴身丫鬟这些年，若是这些都不会，岂不是让人笑话？”小蛮笑了笑，将银子收了起来。

　　丁一直瞧着她，心想古人所说的“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果然不假，这样秀外慧中的小蛮，越发显得诱人了些。

　　这一夜惊心动魄，如此惊险，又上了公堂。小蛮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说起来真叫人不信，但细细想来，却又不坏。

　　说也奇怪，昨夜小蛮明明见识到了丁一最凶悍的一面，现在却似乎不再怕他。要知道从进了丁一的屋子至今，丁一一句重话都没冲她说过呢！

　　偏偏头看了看身旁的丁一，小蛮只觉得一阵心安。

　　因此出了衙门，夫妇俩倒是并肩往回走去，脸上神色柔和，瞧着倒真像一对恩爱夫妻。

　　只是回了院子，却有三个妇人等着他们。三个妇人长得都有几分相似，一个个绷着脸，似乎正要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