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银光的鱼尾（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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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九）
“那这次欧阳先生准备在上海待多久呢？”
寻阳偏头看向柳风，露了一个笑容，说道：“叫我寻阳就好，太生分，小叶心里会难受。”一字一句都为千叶着想，柳风却不以为然。
“呵，也没错，当初在她身边充当哥哥角色可不就是我！”柳风看着远方的风景，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多少绿色，上海这些年的变化也很大。“寻阳，你若是聪明，如今就不该带她来上海。”
寻阳没做声，千叶生病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却也没想象中多。如柳风、安正，甚至郑正，他们并不知晓，有意隐瞒，总会有些效果。他如何不知这趟上海之行会给她带来巨大心理冲击，可如果拒绝她的提议，他，又怎么敢···
“你们来上海是在回顾过去，加上这六年的回忆，她势必更加愧疚。那么安静的一个人，我们一群人费了多少气力才让她重新站起来，脸上带着丝许淡淡的笑，你一个点头就让她回了北京。那时的她才与实初确定恋爱关系没多久，根本不懂婚姻是什么，里面的责任有多沉重。而你，你年长于她，在社会上历练许久，怎么会不知她那要求背后的害怕与懵懂？”
柳风是个极为敏锐之人，周遭人的态度、零星半点的痕迹，他便已经摸清整件事的脉络。寻阳听后，愈发没有做声，为什么呢，因为柳风说的都没错。
“她是个极为简单的人，简单到只会处理学术上的问题，生活一团糟。”
柳风叹着气，记忆太伤人，从她的世界里挑挑选选，竟只能选出这么一项令人慰藉的长处，这个丫头，真真失败至极。
到此时，寻阳恍然大悟为何妻子在工作方面执着至此。她只剩下工作，它让她有安全感，能够给予信心让她相信自己是个有用之人。
自我认同感缺失，这才是妻子多年的病灶！
柳风看着寻阳激动的神情没有戳破，即便明白了又如何，这不是打几针就能痊愈的简单炎症，这种认同感已经缺失十年，又怎能轻易抚平。
“你知道她这些年取得了什么成就吗？”
柳风是笃定寻阳不曾了解，所以语气愈发凉淡，看都不看他一眼。
“···”
寻阳如何作答，诚如柳风所说他不曾参与她的生活，在北京，两人的心防那么重，不可能的。
“你的妻子，许千叶，是研究我国当代文学最年轻且极负盛名的学者。文章多次在《文学评论》、《中国比较文学》等其核心期刊中发表，《当代》中有她的作品，她是行内人为之赞叹不折不扣的一个天才。”
柳风不急不缓将一个个事实告知寻阳，眼睛都不曾眨，似乎这个事实都不必再提及，因为这是寻阳应该当之为常识的东西。
“她的讲座只在北京召开，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工作太忙挤不出时间。呵···”柳风低叹一声，擦了擦手指，“宁愿工作占满生活的一个人，若为了工作，北京，呵，哪怕在南极她也是要去的。座无虚席，这是她演讲时的常态，她只有一个要求，除非集体合照，其他照片、视频一律禁止拍摄，更别说传到其他地方。她用这样极致的方式与我们断绝，为的就一个：做好‘许千叶’这个人，对得起‘许’姓，成为一个贤惠的‘欧阳妇’。我这个无比聪慧的师妹就这么被生活打败，直至来上海吊唁。你说，我会认同你吗？”
这大抵是寡言的柳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他的情绪极少外露，在众人眼中柳风从来都是沉稳的代言词。
所有的所有，只因她是他的妹妹···
“也许，也许有一日，她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与阳光，自信地直视我的眼睛，说上一句‘一切安好’，那时我会与你喝杯酒。”
说完，柳风转身走向客厅，对着千叶开始微笑。
寻阳站在原处，内心再一次被震撼，这几个月他远比之前的人生过得跌宕起伏。愈走进千叶的世界，原有的生活愈发变得模糊，甚至不真实，开始出现裂痕，他明白终将一天他会完完全全了解她的过往，而那时，他必定已经成为一个陌生的自己。
晚饭肯定在一起吃的，千叶与柳风自然而然聊着学术相关的事宜，寻阳有些沉默，曹晴则是抽空出去了一会儿。
就工作上的事，柳风与千叶必然有许多话题，寻阳坐在一旁观察着妻子，他看到她脸上那自然的笑容与不经意间眼眸内的光芒闪烁，第一次他想参与其中，问问她工作中有什么有趣或烦恼的事，有什么是可以与他一同分享的。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存在心底，无论如何，到现在，已是突兀至极。
曹晴回来了，带了一个孩子。
千叶片刻讶异后，恍然大悟，脸上弯起笑容，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
“师兄，孩子叫什么？”
她刻意不让自己过问上海这边的人和事，所以直至现在都不知师兄的孩子叫什么，是男是女，生日是哪天。
“天宇，男孩子生性开朗点好。”
这是对孩子的期冀，柳风眼内是满满的宠爱，曹晴站在丈夫身旁，很是幸福，一瞬间，千叶很愧疚，下意识想去看看寻阳，却明白时机不对，所以只能背对着他。
“天宇，来，叫声姨姨。”
千叶逗着孩子，天宇也很听话，甜甜地回了句姨姨。
“真乖，曹晴姐，我抢回去了。”千叶作势抱起了孩子，可能是感受到她的无恶意，孩子也不闹，偎在千叶怀里，听话得很。
“这个小祖宗今天倒是听话，寻常旁人都挨不了他的身呢。”曹晴打趣着，从包里拿了盒糖递给千叶，“大白兔，你的最爱。”
千叶一怔，不曾料想曹晴竟还记得这个，多长时间了，她自己都快忘了。寻阳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的认知再一次被人翻新：千叶居然喜欢大白兔奶糖？
有时糖果真的是小孩专利，成熟的大人很少很少会主动买盒糖给自己，买了显得幼稚怯懦。所以，千叶戒了糖，戒了零食，还有很多···
“就这方面，天宇和你没二样，我每天的口袋里少不得揣两颗，这个刚买的，你尝尝。”
所以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身边人，一个人完不完整，其实都映射在周遭人身上。每个人记住你的一个点滴，最后，拼起来，就是完整的你、温暖的你。
作者有话说
第267章 银光的鱼尾（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