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叶子飘》岸边的鱼

154、凉指的薄雾（十八）

　　（一百五十六）
　　门合上，客厅立即安静下来，胡可坐回沙发，摩挲着颈上的平安符，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寻阳，你，不能拒绝么？”
　　她不忍，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怎么能踏入那样的圈子；令她更心凉的是，这个孩子会义无反顾同意这桩婚姻。
　　寻阳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窗边，看着千叶依稀的背影，眼神一深，慢声回道：“不是我，还有其他人。”例如盼行，在这件事情上，不单单是她一个人被动，所有人都非自愿。
　　“那你可知小叶心里有人？”
　　寻阳眉头一皱，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默声看向胡可，眼神坚定。
　　“我明白。”
　　“明白你还同意这桩婚姻！寻阳，她是个好女孩儿，你不能伤害她的。”
　　放下水杯，寻阳嘴角哂笑。伤害？这真是个好词，不对的事用上它就顺理成章了。
　　“她若是我，必也是相同结果。可姐，这世上顺心顺意的事，少。”
　　都是明白人，说多了也没必要，寻阳在胡可这没待多久也回了分公司。
　　千叶有些不安地买完菜，脑子里全是刚才遇见寻阳的情形，没有来由的，她看着他，心里总觉得会出事。一晃神，待她走到小区门口时，又一个惊雷炸于她头顶，手中蔬菜闷声掉在地上，引得面前背对她的人转过了身。
　　夏风吹来，横亘在她与他之间，一如当年的夏天。只是，他未变，她已换了模样。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至行人纷纷偏头注目，她与他仍旧是不动。实初见千叶过了时间还未回家，拿了钥匙就下楼寻她，然后，他也看见了。
　　千叶不敢面对席楚的眼，不小心撇到他身后的实初，慌张之色瞬间显在脸上。
　　席楚顺着千叶的目光往后看，对上许久不曾再见实初的眼神。两个男人，一个着装整齐，干干净净；一个慵懒闲适，沾着阳光。
　　“实，实初···”
　　千叶的着急已然揭示他们二人相争的答案，席楚眼中痛楚一闪而过，站在原地。
　　实初穿着拖鞋走到千叶身边，弯腰拾起蔬菜，然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都别站着了，进去吧。”而令实初有些触动的是千叶挣脱了他的手，很坚决的。
　　“走，走吧。”
　　千叶于两人先走，发抖的手指揭示着她的紧张与害怕。她可以单独面对他们中任何一个，却没有勇气待在一个三人共存的地带。
　　席楚来上海是为了辞别，当初答应安平关注那件事，随之收到的却是自己的任命状，这一次，他与她隔的不是城市，而是国家。他看得懂纪实初眼中的意味，没错，纪实初没有料错，他确是不甘心！
　　可，不甘之后呢，他该如何？他太懂她，明白她一旦做了决定，什么就已尘埃落定，无论将来是谁牵着她的手共度一生，他的身份始终不变，姓许，是许席楚，而非席楚。
　　太尴尬，千叶躲在厨房不敢出来，洗水果的手不住地颤抖，用力含住眼泪，不敢哭出声。事实上席楚的感受又怎么可能会好呢，纪实初身着家居服，甚至穿着拖鞋就来接小叶，这些看似无事的细节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他与小叶不简单。而这种不简单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许先生，请喝茶。”
　　这是上海，是实初的地方，不是北京，不是那座大院。所以实初不再敛住那份骄傲，他大胆直白地告诉他们，千叶属于他！这份宣告沉淀着岁月，它沉稳有根据，不容推翻。
　　席楚接过茶杯，淡淡瞟了眼这位男主人，眼睛却望向厨房里的背影。没有事先告知于她，是怀了一丝私意的，他期望她欣喜若狂，期望从她眼中找出昔日的情怀，可结果却是···
　　实初并不是个心软之人，对于许席楚他更不会手软，可，这次他选择后退一步。进了厨房，实初帮忙切好西瓜，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先回去，你和他好好聊。”
　　千叶怎么肯，什么都不要，沾满水的手紧紧拽住实初衣角，眼里满是焦急与解释。“实初，不要走！”
　　她怎么敢，她不敢啊！
　　“乖，放松，他必是有事才会来这。好好谈，我一直都在。”
　　实初端了水果出来，放在茶几，而后从鞋柜中取出鞋，拿了钥匙准备出门。开了门，临近合上，实初还是回过头对着席楚说了句，“许先生，我先失陪了，有时间再聚。”
　　到底还是做不到释然，实初还是动了心思。先失陪，这明显是主人公的语气。
　　千叶没有听到这句，所以她看不懂席楚眼中的晦涩，有些局促地坐到一旁，两人又回到那个怪圈，无言以对。这是席楚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打量千叶的生活居所，上一次是在纪实初家，而现在他看到了两者的共同之处。细节处那些温馨的布置，相同花色的窗帘，类似色系的家具，形态风格相近的玩偶装饰，还有，彼此间融合的气息。这一切的一切，像是电影般强制冲进脑海，冲刷不去，留下片片斑驳。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
　　千叶故作轻松，这让席楚更加心痛。他无法拒绝，只得顺着她的意愿往下接。
　　“刚下飞机不久，有些事需要来上海处理，想着便先来你这。”
　　“哦。”千叶松了口气，捏紧自己衣角的手安了不少。“事情先放一放，中午我做饭，哥，你可要赏光。”像是寻到难得的借口般，千叶急忙邀请席楚在家吃饭。
　　虽是勉强为之，席楚仍是贪恋这怪诞的温馨，点头称好。两人简答聊了会儿，话题无非关于大院亲人的现状，千叶倒是说了句胡可即将回北京，这让席楚心有一动，也好，他也正好有事需与宇正交流。
　　回到书店的实初脸色不好，真巧含雨早在店里等着，看见他进门，欣喜得不行。
　　“实初哥，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含雨挥舞着手中的小机器人，雀跃不已。
　　“什么事这么高兴？”
　　实初对含雨耐心十足，不单因着他与小千的缘故，这个孩子身上有自己当初的影子。
　　“我的‘西瓜一号’获奖了，一等奖！”
　　“嗯，做得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实初坐到椅上，有些疲惫，但脸上还是挂着笑。相较懵懵懂懂的藤伊，含雨于他是特殊的存在，是弟弟，更是个在某方面可以直言不怕避讳的小朋友。让他安心，也温暖。
　　含雨已是十六岁的少年，看得清的东西不少了。见实初眉头紧蹙，他明白必是小叶子那头出事了。“小叶子呢，怎么不见她？”
　　实初看向书桌上他与小千的合照，笑了一声，微凉。“她哥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