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二宝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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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十年二月十五日，长安大雪。
这是我开始记事的日子，因为这一天，王爷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大雪像鹅毛一般从空中落下，五岁的我抬着头傻傻的看着天空，灰蒙蒙的天落下灰蒙蒙的雪，脏的像是空中充满了灰烬一般，何以到了我的手上，居然是那样的洁白无瑕。
我想不通，我吸了吸鼻子。
虽然王府中的温度跟外面比是天和地，但我毕竟站在屋外，青色的宦官服外面什么也没穿，不说那防风保暖的毛皮子披风，就连脖子口，都没有一个毛领子。
冷的呀，连府里的条令都要忘光了。
我跺跺脚，跑到游廊下，一边搓着红通通的手掌，一边望着中堂里种着的几棵冬梅。红梅怒放，被积雪堆成了白梅模样，仍旧能从中露出几抹惊艳眼睛的红来。
白色在上，红色在下，莫不好看。
兴许是看我一个五岁毛孩很是可怜，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婢子把我抱了起来，她笑眯眯的，眼角的皱纹笑起来像是一小张蜘蛛网。
我感觉到了一丝丝温暖，从她身上传来。
老婢子很是开心，说我生得真是好看，难怪千挑万选，才选了我来当小世子的贴身伴当。她说我将来啊，肯定讨人喜欢，男孩见了会脸红，女孩子见了呀，肯定会张开腿的。
我不懂她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感觉像是在夸我。
可是这老婢子像是喜怒无常似的，突然就在那连声叹气，说就算女孩子张开腿又怎样，你那小玩意还没成势就给去了，真真是太可惜了云云。
我还是听不懂，但我本能的不太高兴。
结果她还来摸我下面，我顿时就生气了。我不懂，但我还是要生气！我挣扎着从她的魔掌中挣脱出来，跑到了老主人的身边。
老主人穿着顶好看的衣裳，脖子上套着毛领子，外面罩着一件皮子做成的披风，闭着眼睛立在屋外。
屋里头，王妃哭得很伤心。
撕心裂肺的。
我跑过来，碰到了老主人的腿。旁边的几个府丁见了，就想来拉开我。可是老主人忽然睁眼了，他也把我抱起来，认真地盯着我看。
“大宝，待会老子的儿子就要生了，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老主人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的，但他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脸色立即就变了，他说：“王爷！眼下还未确定是男是女，等王妃顺利诞下，方能请张天师合八字同国子监的祭酒、府上的教习一起批出一个名字来，然后登记入谱，呈进宫里让圣上瞧瞧。若是圣上觉着不好，还得改！”
老主人听得烦，或许是他本来就烦，立时就怒了。
“老子的儿子，取名就老子说了算！大宝，你快说说，取啥名字好呀？”
我想了想，福至心灵，觉得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叫二宝！”
我在老主人手里拍手叫道，旁边那个中年人，脸色唰的就白了，好像涂了一层面粉一样。
老主人差点把我从手里丢到地上。
他抱着我来回走了好几圈，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次。他把我的脸凑到他的面前，甚至胡须都扎到了我的脸上，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可怕。
“大宝，你能保证是儿子不？”
我扳扳手指头，想想这梁王府里，已经多了不少女孩了，立即拼命点头。
“好好好！就叫赵二宝！”
老主人一拍大腿，就听见屋里头登时传出小孩子哭的声音，哇哇哇的直叫。接生的人从屋里跑出来，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脸上全是汗水。
屋外好大一批人都望着她。
她有点紧张，却是放声大笑，“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小世子！”
老主人愣怔了片刻，忽然将我抛向空中又接住，好像我是他刚出生的儿子一样搂在怀里。“果然送走一个小宝贝就给老子送回一个，天意呀天意呀！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我。
突然感觉下面凉飕飕的。
我打了个喷嚏，老主人就将他的披风解下来，裹在了我的身上。他拉着我的小手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真暖和！
我只能待在屏风外面，进不去里屋。可是老主人不一会就捧着一个宝贝出来了，他蹲下来把宝贝给我看。
一个皱巴巴没有毛的小子，哭过之后安详得睡着了。
我想摸摸他。
可是我的手还很冰凉，我怕他被我身上的寒意冲到，我很是舍不得地将身上的披风递过去，让老主人给小主人裹上。
老主人笑笑，摸了摸我的脸，道：“大宝啊，以后你就是二宝的贴身伴当了。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护着他，知道吗？”
我点点头。
轻轻唤了一声：“二宝子！”
从此以后，有二宝子的地方就有我大宝，二宝子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我看到的，就是二宝子看到的。
他是二宝子，我是大宝。
他比我小。
我比他大。
建中十年三月十五，二宝子满月。
梁王府设满月宴，皇帝亲至庆贺。皇帝是老主人的哥哥，兄弟俩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并不像有些史书上说的那样兄弟阋墙之类云云。
皇帝是个非常严肃的人。
可是二宝子满月这天，在后殿内室之中，我亲手将二宝子抱给这个严肃著称的皇帝之时，他一点都不严肃。
后殿内燃着许多灯烛，但光线其实并不算太好。皇帝的脸隐藏在昏暗之中，眼睛里却有些发亮。
老主人站在他的身边，平素里笑哈哈的神情消失了，只是一言不发站在那，看着皇帝抱着二宝子发呆。
皇帝有隐疾，别说儿子就连女儿都生不出。
这个帝位迟早有一天是属于其他亲王的，而亲王之中，唯有老主人是得以留在帝都长安的亲王。
我当时虽然小，也知道老主人能当皇帝的希望很大。
只不过朝中上下全都反对，说我老主人不是帝王之才。
皇帝抱着二宝子很久很久，终于说话了，“二弟，你要是同朕保证可以教好这个侄儿，朕就将赵氏江山，送到你的手上。”
老主人吓得跪了下去。
他说他完全没有想通过二宝子谋取帝位的心思。
皇帝摇摇头，说：“你没有，朕有。朕，喜欢二宝！”说完，皇帝又沉吟了很久，说：“二宝这个名字，朕，也很是中意。”
老主人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是臣弟取的。”
我站在一旁，也不管王府那些条令了，叫道：“王爷说谎，这名字是奴婢取的。”
老主人脸色一僵。
“你呀你呀~真是混账！”
皇帝破天荒地笑了，他将二宝子重新交到我怀里，嘱咐我抱稳了。
我刚抱上二宝子，二宝子立即就哭了。
坏了，二宝子又要吃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二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