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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熟悉 ...

  •   话说东院。

      初瑶好不容易将那夜止离连拖带扶弄进了院子,院内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又对着屋内唤了好几声半鸢,却半天不见人来理。

      适才想起,半鸢说今晚要出宫一趟,不回来歇息了。

      是了,半鸢每隔几日便会出宫一趟,替她拿一些药材。否则,以她这身子骨,早病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冷宫了。

      半鸢不在,她只得先将夜止离弄到门坎坐好,自己将就着坐他旁边休息了一会儿。等恢复力气,才又重新将他拖进房间,再一股作气弄到了房间内唯一的一张软榻上。

      待忙完这一切,整个人也出了一层薄汗。

      来不急歇息,关上房门。又翻箱倒柜找出平常所用的药箱,准备替他上药。

      夜止离半躺榻沿,双目紧闭,饱满的额头因疼痛的缘故侵出了一层薄汗。

      初瑶看着那些冷汗,想到刚刚那两人的对话,她这要救了这负心汉,那黑衣人会不会过来找自己算账啊?

      可是,若是不救,这都将其拖了回来,说不过去吧?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躺在自己房间里流血而死吧?她为自己找好理由,这才轻轻挑开他腰间那条青色祥云的宽边锦带,然后是紫色长袍。

      那长袍用上好的天蚕冰丝制作而成,领口与袖口处均用银色丝线绣着朵朵暗云滚边……

      看到这里,她手中动作一滞。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却见他双目紧闭,唇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他密集的发根渗出,显然痛得厉害……

      初瑶收回思绪,将手中大衣放在一边,轻轻解开里面那件被鲜血染红的白色里衣,待露出他精壮的胸膛时,整个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条极奇狞狰的刀疤,疤痕自腰间一直延伸到下腹,埋在了里裤里。她不敢想象那条疤痕一直延伸到了哪里。只知那旧疤旁又添了新的剑伤,应该就是今晚伤的,不长却很深的一条口子,旧伤混合着新伤,鲜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药水,轻轻替他清洗掉伤口上的血块。又找来伤药,纱布,有条不紊地上药,包扎。

      夜色寂静。

      有月光从大开着的雕花木窗洒进来,洒在他被汗湿的额头上,洒在她低垂的眼睑上,也洒在两人都不怎么平缓的心尖上。

      初瑶替他包扎好伤口,又端来一盆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随着那些血迹的脱落,那张脸也渐渐浮现在眼前。

      那是怎样一张脸呢?直挺的鼻梁,凉薄的唇,唇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双眸紧闭,剑一样的浓眉斜飞如鬓。

      从侧面看过去,五官有菱有角非常俊朗,可那种俊朗中隐隐又透着一股傲气,是那种天生高人一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桀骜不驯……

      初瑶看着这张脸,起初只是觉得好看,让人移不开眼。可看到后来,心里又传来那种莫明的窒息与疼痛感……手上的动作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团子从窗外跳进来,闻到屋子里的血腥味,低低“喵”了一声。

      初瑶没听见,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那张脸,一对明亮的黑眸间渐渐泛起一层水雾来。

      夜止离听到猫叫声,猛然睁开了双眼。

      初瑶放在他脸上的目光来不及收回,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相遇,四目相对,疑惑重重。

      他的脸没有丝毫血色,眸色是让人不敢直视的黑,深邃且迷离。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初瑶。不,确却地说,也是在盯着她那双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上。

      而初瑶在面对他突然睁开的双眸时,心突然变得无比慌乱起来,几乎是惊惶失措地移开眼神,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我……”睫毛轻轻颤了颤,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是谁?”夜止离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无措似的,一把就握住了她往回收的手,口气生硬且执着。

      初瑶被他紧扣住手腕,只觉着他的手又大又热,又力气十足。目光扫过他敞开的胸膛,又赶紧移开:“初……初瑶。”

      “初瑶……”他跟着重复,目光移开,像是在回忆。

      她松了一口气,想要抽回手来。

      他却握得更紧了,目光重又放回她脸上。极为仔细地看了一眼她脸上那些纱布,下巴微微一扬:“瑶美人,初寻的妹妹?”

      初瑶轻轻点了点头:“是我。”原来自己的哥哥叫初寻。

      “喵~”团子见没人理自己,索性跳上软塌,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夜止离的脸。

      “团子?”他剑眉微皱,疑惑地唤了一声。

      他竟然认得团子?初瑶心中一惊,团子是纳兰大哥留给自己的,纳兰大哥他……

      就在此时,原来还满是困惑的夜止离突然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直直往她脸上探去,似乎是想要撕开她脸上的纱布。

      “你干嘛?”初瑶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两人紧握的手也随之松开。

      夜止离看了一眼自己还微微伸着的手,缓缓收回,又问:“你的脸是在大火中毁的容?”

      一旁的团子见这两人不搭理自己,只得讪讪然下了软榻,跳上窗台,那才是它的地盘。

      初瑶不喜欢他这种高人一等的语气,非常不喜欢,径直端起地上的水走了出去,不想再同他讲话了。

      明明救他的是自己,他凭什么还那样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难道,这全天下的人都欠他的不成吗?

      初瑶觉着自己胸口像是置了一团气,说不出的难受。又觉着自己根本不该多管闲事,将这样一名来历不名的负心男子往屋中拖。

      倒了水,再回到房间。夜止离已经坐起了身子,两眼呆呆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也或者是看着窗台上的团子。

      团子埋头睡得正香,理都没理他。

      初瑶放下铜盆,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连头都没侧一下,完全忽视自己的存在。心中那团气更盛了,索性走过去。“砰”的一声将窗户给关上了。

      团子抬起脑袋,莫明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睡去了。

      夜止离侧过头来,眸色极为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又移开。

      初瑶双手抱胸立在窗前,忍了好久没忍住:“我如今救了你,也不奢求你的感谢。但你的态度着实让人不能接受,今晚也就算了,明日一早你便走吧。”

      夜止离闻此,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是惊讶。他甚惊讶道:“你,是瑶美人?”

      初瑶觉着他又是在明知故问,赌气没有回答。

      “你不知……不知我是谁?”夜止离又问。

      初瑶忍不住,骂了一句:“见鬼,全天下人都得知道你是谁吗?”语毕又觉着自己这样同他置气简直就是自虐,索性拿过一旁的席子。

      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的道:“看在你身上有伤,我今晚便将里屋让给你,自去外面的席子上歇息一晚。明早半鸢回来之前,你必须离开,她从不让我带人回来。”

      语毕,人已经放下了里屋的纱帘。

      屋内,夜止离看着微微晃动的纱帘,脑海里浮出一些有关于瑶美人的资料,却亦只是一些零零的片断,很快便缓缓散去。另一名女子的身影却悄然在脑海里成形,她一身红色长裙,笑靥如花……

      那一夜。

      夜止离躺在里面唯一的软榻上,初瑶躺在外间唯一的摇椅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一面帘子,相对无言。

      翌日,天还没亮,初瑶便醒了,夜止离自然是没走的。

      初瑶为他找的理由是:腰上有伤,不方便动弹。外加这一夜的睡眠,昨晚的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透过纱帘向内看,他一身白色里衣安安静静静躺在窗边的软榻上,眼睛阖着,睫毛轻轻盖了下来,很是安静。

      一大早就面对着这们一位安静的美男子,而非半鸢那张被面具遮掉三分之一的脸。初瑶心情极好,自然也没将赶他出去的那些话说出口。

      自顾自拿起一旁的斗笠去外面取食物了。

      取食一事,半鸢在的时候通常都是她去办的。就算是以往偶尔出去取药,也会赶在取食之前回来。

      初瑶今日醒得早,外加昨晚又拖了夜止离那样大的一个人回来。费了不少力气,觉着有些饿了,便自行去取了。

      经过巷头的时候,见几名宫女聚在一起窃窃思语着什么。她平日里对这些八卦不甚感兴趣,只加快往前走,准备像平常一样略过。

      “听说,刺客到现在都还没抓到呢。”一名宫女提高了声音。

      刺客?她前进的步伐一顿,想到房间里的夜止离,还有昨晚的黑衣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那中宫现在岂不是无后了?”

      中宫,无后?难道被刺杀的人是皇后?初瑶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索性停下了脚步。

      “看来池贵妃的好日子不远了。”有人感叹。

      “指不定这事就是她派人干的……”有人猜测。

      “嘘……”一名宫女四下看看,注意到一旁的初瑶,吓得“啊”的一声尖叫。“你是人是鬼 ,怎么会在这里的?”

      初瑶听到她的尖叫声,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两只脚两只手,明明是人,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听到尖叫声,其它宫女也迅速转过头来。只见她一身灰色长袍,泡底沾染了些许红色血迹,青纱斗笠下,一颗脑袋被白色纱布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像石头一样,石头前方还露出两只黑幽幽的眼睛……

      纷纷吓得花容失色,倒退了好几步。不知是谁认出她来,说了一句:“这不是放火烧宫的瑶美人吗?丑八怪!”

      其它宫女听到这一句,也跟着唾弃了几句,四下逃开了。

      初瑶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纱布,倒是无所谓的走开了。

      到了发放食物的地方,因时辰尚早,并没有见到其它宫的人。发放食物的小宫女见初瑶这副打扮,倒也没怎么为难,只将属于东院的食物往她食盒里一丢:“快走吧,别在这里吓唬人了。”

      初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想着刚刚听到的话。中宫皇后不在了,与夜止离有关系吗?还有昨晚那黑衣男子又是谁?俩人怎会在宫中打起来的?

      且不说皇后被刺死的消息是真是假,单凭夜止离那一身伤,还有那尊贵无比的紫衣长袍,她敢断定他的来厉肯定不简单,自然也不适合留在这东院了。

      回到东院,夜止离已经醒来,正半躺在软榻上。用手轻轻逗着在他面前打滚的团子。

      初瑶觉着奇怪,团子是很认生的。以前自己抱着它去太妃处玩,碰都不让别人碰一下。

      如今来了一个夜止离,倒像是很欢喜似的。

      “喵~”团子见初瑶回来,立即从榻上跳下来,围着她的衣裙不停地蹭来蹭去。

      初瑶抱起团子,将它放到桌面上,又轻笑着刮了刮它的鼻尖:“怎么现在不认生了,哼,势利的小家伙。”

      团子侧过头不理她。

      初瑶轻笑一声,因心里有了决定,便走过去大大方方地打开了窗户。

      窗外其实没什么可看的,不过是一大片绿竹,连花都没有一朵。但在这样的夏季,有扇窗总归不会让人觉得那么压抑。

      初瑶想到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那些日子,每日最喜欢做的事便是看着窗外了。

      将心比心,夜止离应当也是一样的。

      支好窗回过头来,正欲开口:“你……”但见夜止离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漆黑眸色带着深深的审视。

      见她回过头,又迅速移开眼神,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然。

      初瑶倒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身上的长裙,也忘了刚刚要说什么了。拿出食盒里的饭菜。又犹豫了一下,将唯一一碗荤菜端到了他面前:“先吃饭吧。”

      然后抱起团子:“用早饭了,今早有你最喜欢吃的土豆,怎么样?你欢喜不欢喜?”说罢,又捏了捏它的耳朵。

      团子嗅了嗅桌上的土豆,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很是身体力行地欢喜吃了起来。

      团子刚到这里的那几日,特别挑食,对冷宫里的饭菜嗅都不嗅一下。

      初瑶为此很是担忧,生怕它饿死了,没法同纳兰大哥交待。

      半鸢只说没事,是它以前吃得太好。便隔三差无的去外面抓几条鱼给它,混合着一些饭菜,倒也将它的口味压了下来。

      初瑶吃了一会儿,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抬起头,见对面的夜止离又不错眼的看着自己了,既不动筷,也不说话。

      “怎么了?”初瑶这下倒是自然多了,放下筷子问。

      “你们平日里就用这些食物?”夜止离问。

      注意到他眸中的匪夷,初瑶看了一眼他面前的一菜一汤,反应过来:“这里是冷宫,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若是不想吃就算了。”

      说罢,自去吃饭,不再理会他的目光。

      夜止离看着她桌上的青菜豆腐,犹豫了一会儿:“你过来跟……跟我一起用吧。”

      初瑶抬头斜睨了他一眼,又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纱布,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了,不用了。”等下你要再拆我脸上的布怎么办?

      夜止离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两人一猫吃得正欢,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半鸢提着两袋药从外面走了进来,注意到桌上的饭菜,愣了一下:“娘娘你去取食物了,他们没难为你吧?”

      初瑶放下筷子,正欲回答。

      半鸢放下药,目光无意识看了一眼里屋,愣住,又移回。然后,迅速拔下腰间的短刀刺了过去,怒喝一声:“狗皇帝,拿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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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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