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晝月

1、相守(上)

　　夜心，雖然我們今生不能相守。
　　但是，來生，來來生，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永遠，永遠，永遠……………
　　又是這一個夢。
　　不知從何開始，每每到了月圓之夜，總會夢到它。
　　對於夢中的男子，只有模糊。
　　夢中，我跟他間，有團好深，好深的雲霧，阻擋在中間。
　　我只能依稀聽到他的話，以及他削瘦的身軀。
　　對於夢中的他，所稱的人，是誰？
　　是我嗎？
　　而他跟我，又是怎樣的關係呢？
　　哈！真傻！
　　我自個兒在這想半天，也想不出個頭緒來，別想了吧！
　　坐起身，披上外衣，不再想這個夢。
　　走向窗前，月，一樣的圓，淡淡的月光，一絲絲的，灑進檀木的窗內，分外悽涼。
　　一陣冷風襲來，刺骨。
　　拉緊外衣，想著是否該繼續入睡。
　　想想，還是睡吧！
　　免得明天小翠看到我精神不濟的樣子，又去跟娘親通風報信，到時，苦的又是自己了。
　　睡吧！
　　天亮了，清早的鳥兒，精神飽滿的歌唱著。
　　小翠按時進來，替我梳洗。
　　「小姐，你昨兒個晚上，是不是又沒睡好啊？」小翠突然的說了這句話。
　　「如何說呢？」裝傻。
　　「小翠服侍小姐多少年了？從小姐五歲時就在了，每每看你月圓之夜後，都會精神不濟，久了，就知道了。」小翠了解我似的說。
　　「那你是不是又打算讓你親愛的小姐受苦啊？」意指她去跟娘親通風報信。
　　「那是當然！這小翠可是為了小姐好。」義正嚴詞。
　　「真是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今天打算去街上逛逛，沒空跟娘親捉迷藏。如果你打算去跟娘親告密，我就趁你告密的時間，溜出去了。」說完，轉頭看著小翠，繼續說：「你小翠小姐意下如何呢？」
　　「小姐既然不想告訴夫人，小翠自然是站在小姐這國的。」馬上見風轉舵。
　　「那很好！咱們換好衣服，快快出門吧！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樣，給爹抓得正著。」想起上次被罰抄寫金剛經，整整一個月出不了房門，手也酸痛不已，這麼苦的事，決不要再經歷了。
　　待小翠與我換好裝，就重操舊業，出門去也。
　　啊！熱鬧的大街。
　　有賣豆腐花的，糖葫蘆的，小東西的………。
　　雖然熱鬧的街上，總是夾雜著不好聞的氣味，不過，這可以讓我感受到，人，是活生生的活著。
　　升斗小民每天辛勤的工作，晚上收攤回家，與摯愛的妻兒一同用晚飯。
　　這種平凡的幸福，我很嚮往。
　　就在我恍神之際，撞到人了。
　　撞進了一副偉岸的胸膛，成熟男子的氣息，立刻包圍了我。
　　那是著迷，令人沉醉的味道。
　　不過，就在我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小翠就把我拉走，且連連的對對方說抱歉。
　　這時，我才細看了那男子的長相。
　　看那打扮，應該是武林中人。
　　臉上，沒有嗜血的氣，反倒有分書卷氣。
　　眉清目秀，卻有一副強健的體魄。
　　「姑娘，女孩子家，不要亂跑，很危險。」那男子怎麼看穿了我跟小翠的偽裝呢？
　　我還覺得我們扮得挺像的呢！
　　「還有，這打扮，就算穿男裝，任誰都知道你們是女孩子家，並且姑娘，擦擦你的口水吧！」他無奈又聳肩的對我說。
　　啊……口水。
　　伸手一擦，還真有呢！
　　在旁的小翠，老早就看不下去了，對著那公子說聲告辭，便拉著我跑了。
　　嗯，今天上街，真是令人心情特好！
　　雖然那個男人壞了一點興致，不過大致上來說，都還算好。
　　但，人說，樂極生悲，這句話真沒錯。
　　回到家，就看見管家，急急忙忙的跑來，對我說：「小姐，老爺在大廳等你。」看他一臉為我擔憂的樣子，想必又沒好事了。
　　我慢慢的，緩緩的走過去，冀望著，拖點時間，爹的氣就消一點。
　　不過，踏入廳堂，看到爹一臉黑，就知道，這招沒效，以後要換招了。
　　乖乖的，以大家閨秀的姿態，步入。
　　「爹，孩兒向您請安。」先諂媚，準沒錯。
　　「心兒，你什麼時候這麼有禮了呢？」一臉的氣，真是恐怖。
　　「孩兒一向如此。」低下頭，暗暗啜泣著自己的未來。
　　「今天為什麼又溜出去了？」真直接的問。
　　不妙，要想個好理由才是。
　　「孩兒是去寺廟，為爹娘求個平安。」看看，多有孝心，應該滴幾滴老淚，已示感動吧！
　　「那去寺廟燒香，為什麼要偷偷摸摸，而且身穿男裝呢？」天啊！這你也知道，太神了吧！
　　「這是……。」在我還沒想到好理由前，老天爺，救救我吧！
　　快點，誰出現都行，救我一命吧！
　　就在這時，有人來通報。
　　「老爺，齊公子來了。」這麼巧，天助我也。
　　「快請，別怠慢了人家。」這麼興奮的口吻，讓爹忘了我的存在。
　　雖然身為女兒，是有點吃味。
　　不過看爹一臉的興奮，似乎忘了我的事，真是太好了！
　　看來，要好好感謝我的救命恩人，齊公子囉！
　　不久，救命恩人，齊公子出現了。
　　啊！他就是那個男子。
　　那個討厭鬼。
　　這世界還真巧呢！
　　就不知道他來我家，是有什麼事了。
　　不管了，先溜為妙，免得爹又想起來，那可慘了。
　　派小翠留在那打聽，自個兒先去我最愛的湖邊，休息了。
　　風微微的吹過，令人放鬆。
　　倚著涼亭的欄杆，靠著。
　　欣賞著夕陽西下的美景，真是愜意啊！
　　就在我沉浸這美景時，有個煞風景的聲音，打擾我的好心情。
　　「原來姑娘是李老的女兒啊！真是有緣」齊公子信步走來，如是說著。
　　當然，欣賞美男子，是件好事。
　　但是，討厭鬼除外。
　　況且，我對眼前的美景，比較有興趣。
　　「齊公子，面對著如此美勝，若不好生欣賞，可有違人生。」冷冷的對他說。
　　希望他識相點，早點走。
　　不過，他臉皮厚到似牆一樣厚，對於我的話，一點也沒反應。
　　「李姑娘說的是，在下失禮了。」他也沒走，就靜靜的陪我，看著夕陽。
　　當夕陽下了山，這才轉回頭，看著他。
　　煞風景的，美景沒了，該走了吧！
　　「心兒，我們下月找個日子，就要成親了。」他語出驚人的說出這一句話，並且，直呼我的閨名。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不知道？」我驚訝的問。
　　「你不知道嗎？」他也驚訝的說。
　　不過我在看來，那是故做驚訝吧！
　　「不知道，不知道。你確定，你跟我真的要成親了嗎？」不死心的再問一次，希望是假的。
　　「是真的，心兒」最後叫著心兒的音，還拖得長長的。
　　真是令人作噁。
　　看他那樣，叫我嫁過去，準沒好事。
　　「小女子我何德何能，有此榮幸，嫁於公子。小女子配不上，還望公子三思。」快退親，快退親。
　　姑娘我還想多過幾年消遙日呢！
　　「心兒，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眼中，你是最好的，這門親事，你是退不得了。」心兒！心兒！是你叫的嗎？
　　不過，礙於我還有求於他，只好耐著性子了。
　　「齊…」停！等等！我幹麻求他？
　　我回頭找爹鬧就可以啦！
　　大不了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又或者極力破壞我的名聲，讓他羞於娶我。
　　哈哈！就這麼定啦！
　　心中暗自竊喜著自己的聰明，又想到到時不必嫁給這個假腥腥的齊公子。
　　這真是太棒了！
　　努力讓自己的嘴，不要笑得太開。
　　趕緊向那假腥腥告辭，來實行我的第一計，哭。
　　「爹……。」嬌滴滴的帶著幾滴淚，嗲聲嗲氣的撲倒在爹的懷中。
　　「心兒，怎麼了？誰欺負你了？怎麼哭成這樣呢？」爹一副恨不得為我出頭的樣子。
　　嘿嘿，很好，上勾了。
　　不過要快點解決。
　　因為這淚，可是剛去湖邊沾來的。
　　再慢點，可就沒了。
　　「孩兒…孩兒剛聽齊公子說…說…我跟他定親了……孩兒…還不想離開爹娘…孩兒…不想嫁啊！」哇啦哇啦的大哭，這可是戲中的高潮呢！
　　努力讓自己哭得柔腸寸斷，天崩地裂，鬼哭神嚎。
　　爹，答應吧！
　　「心兒，其他事好說，這事，決不行！」爹臉突然變了色，堅決地說。
　　「為什麼？」是我哭的不夠慘嗎？
　　「心兒，爹…也是捨不得你嫁啊！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還是死了心，乖乖準備出嫁吧！」說完，嘆口氣，推開我，轉頭而去。
　　這…這…太過分了，枉費我演得這麼辛苦，竟然被爹一句話就打回去了。
　　可惡！
　　哼！
　　沒關係，失敗一次算什麼。
　　再接再厲。
　　第二計，鬧。
　　「老爺！老爺！不好了！小姐…小姐…老爺還是快去看看吧！」小翠稱職的奉我的命，來開演第一幕。
　　「心兒，心兒怎麼了？」老爺跟夫人正著急得問著小翠。
　　「您倆…還是親自去看看…小翠…說不清…」說完，一溜煙跑了。
　　嘿！
　　這叫欲拒還休。
　　這次一定可以成功！
　　果然，在小翠通報完，不久爹娘就急匆匆的趕來。
　　趕緊把一個花瓶摔到地上，接著把桌子翻倒，以表鬧字。
　　「心兒…心兒…你這幹什麼？」娘心疼的趕緊跑來，抱住我，問我。
　　「娘…你問爹，他…他要把孩兒嫁掉！」手還不忘揮舞一下，腳也不忘踢一下桌子。
　　這樣子，夠鬧了吧！
　　「心兒，我寧願你摔碎，踢壞，所有李家的東西，也絕會讓你準時上花轎。」爹說完，拉著還不想放開我的娘，走人。
　　這……搞什麼啊！
　　這麼短就結束了，我……。
　　唉！
　　到底是怎樣的決心，讓爹如此的堅持呢？
　　不過，我是不會認輸的。
　　既然鬧沒用，哭沒用。
　　就使出第三的計謀\\\，上吊。
　　不過這個危險極高，需要好好的策劃。
　　所以，放您倆老幾天清閒吧！
　　終於，我偉大的計謀\\\完成了。
　　這次，依舊是小翠去打先鋒。
　　「老爺…不好了…小姐…」小翠著急的說。
　　「小姐又怎麼啦！」老爺一副，反正就是那回事的樣子，悠閒的拿起茶，喝著。
　　「小姐…自盡了！」說完，還不忘哭幾聲，已表事態嚴重。
　　「什麼？自盡！」手中的茶杯，摔了下去，不顧沾濕了袍子，趕緊去看看，怎麼樣了。
　　到了房中，衝到床前，拉著我的手。
　　「心兒，心兒，這是何苦呢？」看著我被“碰巧”經過的小廝救下，正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我，說著。
　　「爹…」氣若游絲的說，並且還不忘咳嗽幾聲。
　　「心兒，爹在。」緊緊的，握著我的手。
　　緊緊的，生怕我不見。
　　看爹如此，實在不忍心騙他。
　　但是，轉頭一想，為了女兒的幸福。
　　爹，還是要對不起你了。
　　「女兒不嫁…我要一輩子…守在您身邊…孝順您一輩子…女兒不嫁…不嫁…」
　　爹老淚縱橫，感動的看著我。
　　不過，嘴上卻說；「不行，心兒，還是要嫁。」
　　什麼？難道要我真的自盡才行嗎？
　　「爹很感動你有這個孝心，不過，爹不能自私，讓我這老人家綁你一輩子，所以，好好養病，我會盡快叫齊家來迎娶的。」
　　天啊！天啊！真是偷雞不著食把米。
　　更加快婚期了。
　　這該怎麼辦呢？
　　不過轉頭一想，看著爹守候在床邊的樣子。
　　好吧！心一橫！
　　我嫁！
　　馬不停蹄，糊裡糊塗的，就這樣嫁了過去。
　　至於洞房花燭夜，嘿嘿，真是抱歉，沒有。
　　怎麼會沒有呢？
　　因為當天姑娘我，累得直直躺上床，連鳳冠霞披都沒來得及換，就著合衣睡了。
　　而且，那該死的齊嘯天─這名字還是聽人說的。
　　他竟然不在府中，放我一個新嫁娘，獨自在這新房中，暗自啜泣。
　　不在意，反倒有些感謝，但，礙於我的面子，是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他的。
　　隔天，是該去跟婆婆公公請安。
　　把其他齊家派來的奴僕，屏退門外，留小翠一人進來服侍。
　　「小翠，那討厭鬼呢？」在小翠幫我梳洗時，順便問一下那討厭鬼。
　　「小姐，聽說，姑爺他…他昨晚在姚香樓過晚了。」小翠有點吞吞吐吐的說。
　　「什麼？他新婚之夜不在新房，不在府中，就去青樓找知己！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有點生氣的說，畢竟，面子啊！
　　「小姐，姑爺這事到時再說，現在，還是趕緊去給老爺夫人請安。在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前，先抓住老爺夫人的心吧！」小翠提醒道。
　　「是啊！這討厭鬼，到時再說。」頗有同感的贊成。
　　是故，我跟小翠，主僕二人，獨自前往請安。
　　一進廳堂，就見公公與婆婆臉上笑得闔不攏嘴。
　　進去本要跪下請安，但婆婆便起身，把我拉起，叫我不用這麼多禮。
　　「坐吧！心兒。」公公說著。
　　「心兒不孝，還望爹娘原諒。」我可憐兮兮的說著。
　　齊嘯天，看我怎麼整你。
　　「心兒怎麼啦！剛嫁來，有誰難為你了？」公公擔心的看著我。
　　「對啊！說出來，娘幫你出氣。」婆婆義不容辭的說。
　　「心兒，沒能好好服侍相公，相公才會在新婚之夜，去找外面的女人。心兒不該，這都是心兒的錯。」低下頭，抽抽噎噎，哭哭啼啼的說著。
　　「唉！心兒，嘯天這孩子，本就如此浪盪。這次你嫁來，老夫寄望你能多管管他。」公公感嘆的說。
　　「心兒，嘯天哪裡欺負你，你跟為娘說。今天嘯天做這事，我會好好說他。但只怕，他大了，我說不動，還要你多多幫忙。」
　　言下之意就是，他齊嘯天本來就如此放浪，我吳心兒今兒個是來當前鋒，給他齊嘯天當出氣筒了囉！
　　八成齊家兩老出了，只要你娶了吳心兒，生個孫子，你愛怎麼玩都可以。
　　哼哼，真狠啊！
　　不過看那兩老，也是可憐，而且又對我不錯。
　　如今我又是當家主母。
　　好吧！
　　齊嘯天，看我怎樣把你家整理得，井然有序。
　　甫一入門，便聽得隱隱的嘻笑聲。
　　心中暗俯著，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府中耍鬧呢？
　　不料，一只紙鳶竟迎面而來。
　　老天！這可是我家。
　　誰能忍受一進家門，就被紙鳶襲擊啊！
　　怒氣沖沖的把紙鳶拿下，就見追著紙鳶來的心兒。
　　她因玩得瘋，頰上增添的兩朵嫣紅，襯得她白裡透紅，更顯嬌羞。
　　看她這麼美的模樣，實在是不想與人分享。
　　尤其，在看到身後陪著她玩的家丁，趕上了她，在她耳邊說著話，這使我的心，不知為何的，生起了悶氣。
　　暫且不去追究這悶氣。
　　倒是心兒，可要說說她。
　　「當了少奶奶，行為舉止，不比以前，心兒，自重。」冷冷的看著她，並拿起手中的紙鳶，還她。
　　她臉上一氣，一把扯過紙鳶，不想多理。
　　轉身帶著一群笑鬧的夥伴，走人。
　　絲毫不把當家主子看在眼裡。
　　「你……」氣死我也！
　　這些人也不想想，誰才是當家主子，見了新少奶奶，就忘了他這舊少爺。
　　真是！
　　自個兒想著，今天真是禍不單行，早知道多在姚香樓待著，多聽聽苓兒的曲。
　　想著，還是苓兒的善解人意，還是苓兒好。
　　剛剛對於心兒的砰然心跳，早被踢飛至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