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小七》九月麦香

9、第 9 章

　　缓了一阵，我摸索着洞壁作势起身，“那个，我要走了。”虽然洞内昏暗，但我仍觉得被一双眼睛盯的发毛。
　　“走？”来人声音一紧，“走去哪里？你以为挨了我半掌还能走出这三山洞？”声音明显带着不屑。
　　“那也得走，不找到啸蠡，誓不罢休。”激得我脑门一热，硬是摇晃着站起身来，捂着胸口小心迈着步子。
　　“找到他之后呢？”身后响起一声探寻之音。
　　“那也与你无关。”胸口疼得厉害，我还是故作淡定挤出一句不温不火的话来。
　　“是交于天界领赏？还是杀之取元丹续命？”他的话中永远带着刺，只是这次确实深深刺痛了我的心脏，刺穿了我一直麻痹的神经。紧了紧右手，选择了沉默，强忍着继续前行。
　　“怎么？被我说中了。想你天生断枝得获仙胎，人人叹你好命，却又怎料你不过是个短命鬼，你心有不甘在所难免。”“扑哧”一声轻响，火焰燃起，眼前明亮一片，看着洞壁中投射下的身影，随着火光时时跳动，我却支撑不住，眼前一暗，倒地不起，握紧的右手无意识张开，一条清晰的掌纹沿着手心游走，那么绵延而顺畅，仿佛预示着手主人的命运是那般顺风顺水，水到渠成。只可惜横来一道裂纹穿透掌纹，生生断了这流畅的线条，让生命线戛然而止。

　　“姑娘必有好姻缘啊！”端详着白净纤长的玉手，算命道士捻着两撇小胡子，甚为得意道。
　　“是了，是了，道长算得真准，我就说小姐和张家二公子那真真般配。”小丫鬟模样的孩子拉着身边面带娇羞的大家小姐一阵激动。
　　“有劳道长了。”那纤纤玉手放下一锭银子，掩着绯红的脸蛋，拉着稚气未脱的小丫鬟走远了。
　　“这位姑娘看着道长这么许久，想来也想来一卦？”刚把银子揣怀里，这道长贼亮的眼睛便盯上了我。
　　憋在桃源太久，初至人间乍到，觉得事事新奇。刚刚踏出戏院，才被这才子佳人间的爱情感动的一塌糊涂。一听道长这番话，倒是有些心动。
　　“好是好，可我没有银子。”我扭捏半天掏出一小罐桃花酿。“我只有这个，能算一卦吗？”
　　那道长的脸明显黑了一黑，接过桃花酿一闻，总算脸上有些红润了。“右手摊开，我瞧瞧。”声音有些不耐烦。
　　“唉，可惜了，回去有吃就吃，有喝就喝，顺其自然吧。”道长的眼里有些怜悯之色。
　　“吃好，喝好，我的官人就能来娶我？”我简直欣喜若狂。
　　“你的姻缘不用算。”
　　“为什么？”
　　“活不到那天。”
　　“什么！！！”我简直要炸毛，难不成我要孤苦伶仃一人。
　　“你掌纹清奇，却天生断掌，生命线中裂，阳寿自然缩短。”老道长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拔开罐子灌了一口酒酿。
　　“什么意思？”我想了半天，还是弄不懂。
　　“朽木不可雕也，就是你不剩多少日子了，你的劫数要来了。”老道长生气了，瞪着胡子吼我。
　　我前前后后想了想，劫数只有一个，就是不久将来的天劫，那意思是我注定成不了快活逍遥的神仙喽！可转念一想，你个凡夫俗子也妄想预言我小七的命数，那也太异想天开了！于是乎，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回到桃源，把他当成天大笑话说给土地老儿的时候，我从土地躲闪的眼神中觉出了几分不安的滋味。
　　是了，十里桃源，万把年来未有一人飞升，连个普通生灵也没有，我的元神又只是个断枝，难道终究难成气候，到底谱写不了登仙神话？

　　“无常大哥，和你打听个事儿？”看到黑白无常正勾着魂，我插空上前逮住机会。
　　“渡不了天劫？简单啊，都不用我们动手，直接魂飞魄散，消失三界之内。”白无常收紧镣铐，拉着魂魄准备回府。
　　“消失？”我喃喃自语。
　　“对啊，再无轮回，彻底消失。”身后，黑无常幽幽飘来一句，如同回声般一遍遍响彻耳畔。
　　“彻底消失，彻底消失、、、、、”莫名的恐惧袭来，我抱紧身体，害怕魂魄飞散。

　　“你总算醒了。”来人松了一口气。
　　我晕晕乎乎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那一头的银发刺得人眼睛疼。
　　“我确实千方百计想要逆命。”迎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我不想失去生命，失去意识，失去现在的一切！呵呵，可是又能怎么办？我本就是个异数，是个偶然，错的总要纠正，三界不容我，我又能耐三界几何！”我冷笑着，不愿再多言语。
　　“那又为何苦寻啸蠡神兽？”
　　“如果我说只想死得明白一点呢？”
　　“你想逆命，倒也不难。”看着我诧异的眼神，他诡异一笑，捻着手中的断枝，近向我身前。莫名的压迫感袭来，让我难以招架。
　　“堕入魔道，天劫自是不必再受。”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字字砸入我的心间。
　　“你到底是谁？”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想要看明白他鬼魅的神情。
　　“和你一样，三界的异数，不过我和你也不一样，毕竟我是三界的劫数，哈哈哈！”那狂妄的笑声，让人觉得陌生，让人心生胆寒，这不是他！

　　我还未曾回过神来，他倒狰狞了原本俊挺的面庞，愤怒的吼叫，暴怒的青筋，缭绕的黑雾，好似这具□□正被两个灵魂争夺蚕食，这到底怎么回事？
　　“噗”，一口鲜血溅落我的裙衫，我还未惊叫出来。突然，胸口一沉，我吃痛闷哼一声，他正砸我怀里。好半天平顺了气，我低头透过缠绕的银发，却见他紧闭双目，面目惨白，嘴角依旧溢着鲜血。我抬起手想推开他，可原本虚弱的身子被他一砸早就晕的七荤八素了，也顾不上给他止血，带着备受惊吓的心灵昏昏睡去。
　　再转醒时，身体也有些力气，我用力一推，将他推翻在身侧。揉了揉发酸的胸口，却是湿黏一片，不好！看着他一动不动，我忙拨开他散开的银发，借着火光，他嘴角的血仍然流淌，再不救，只怕性命不保。我摸摸身上，倒是掏出了太乙星君给的仙丹，也顾不上有没有用，按住他的下颚，塞入仙丹，渡入一口真气。好一会儿，他的呼吸平稳了不少，痛苦紧皱的眉头也安静躺平。
　　他失血过多的身体微微发寒，我努力将火堆一点儿一点儿挪过去。飞起来的烟尘呛得我直咳，烟气也熏得我泪眼朦胧。
　　正狼狈不堪的时候，一侧身，地上的人已经清醒的看着我，那眼神格外干净，如水般明澈。
　　“为什么不逃？”声音虽弱，可却是满满的质问口气。
　　“没力气。”我前倾着身体，想借火焰烤干胸前粘腻的血污。
　　“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
　　“我也想啊，但谁叫我好奇心重呢。”我侧过身来看向他。“你究竟是谁？”我细细打量着他。
　　“白宁。”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可我想了半天，也没听闻过，在神君大人的书房里看到的百仙图啥的，好像也没有这号人。白瞎，还以为是个非常了不起的角色呢！
　　“浪费了你一颗好仙丹。”白宁作势要起，我忙上前扶起他靠在洞壁。
　　“一点儿也不浪费，反正我命不久矣，也用不着了。”我朝他笑了笑，以此表示我的慷慨大方。“对了，刚才你怎么了，好像鬼上身似的，好吓人。”，
　　“那不是鬼，是我的心魔。”他开始运气打坐。
　　“心魔？”我重复了一遍，表示无法理解。
　　“我本是妖。”他微睁双目探向我。
　　“妖！真的？那我岂不是圆满了，恩公也见了，凡间耍的差不多了，天界神仙也瞅了，这回妖魔一界也有幸瞻仰一回，这下，天劫随时都可以来取我狗命啦！哈哈。”
　　许是我的笑声太过魔性，他微微有些讶异地打量着我，“难怪。”
　　“难怪什么？”我好奇问道。
　　“心魔无机可趁。”
　　“那是，我可是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早就无牵无挂，只求活在当下。”我站起身，潇洒一挥袖。只可惜，我的粉色罗衫早已脏乱不堪。

　　“跟我来。”抬头间，白宁已运气完毕，拉着我的手，脚步轻快地走出山洞，向着山崖方向走去。
　　我了个去，星君的仙丹真是好东西，我早该自己吃啊！要知道之前可是生生挨了他半掌力道！我捂着胸口，强颜欢笑。
　　“喂，你要干嘛，我可不想死啊！啊！放开我！放开我！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对我！！！”我拼命想要甩掉他的手，可他却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可眼前是断崖啊！难不成真往下跳啊！我微微探了个身，崖底一片浓雾氤氲，深不可测，我可不想摔得粉身碎骨。
　　突然腰上一紧，双脚离开地面，整个身体失重迅速下坠，我大声尖叫，紧紧抱住他，就算我死，也要拉你当垫背！
　　耳边疾风不断，我惊恐的不敢睁开双眼，只是一个劲儿往他的胸前贴，恨不得直接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