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渣男恋爱记》尼克老班

10、第九页 有点儿不一样

　　1.
　　尹青皓在昏迷的第三个夜晚，终于睁开了眼眸。
　　那时的陆书洋，正坐在他病床旁的一张座椅上，开着一盏昏暗的小台灯，看着书。
　　“陆书洋。”耳边传来一声低唤，她一低头，见尹青皓蹙着眉头望着她。
　　她怔然了一秒钟，然后不顾受伤的双脚，大步冲到病房外，直直奔到医生办公室，颤着声说：“医生，他醒了！”
　　直到医生给他检查完毕，确认他没大事之后，坐在一旁的她才渐渐感觉到脚上伤口的刺痛。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死不了。”医生离去后，整个病房只剩下他们两人。半躺在病床上的尹青皓声音沙哑，言语中带着一丝戏虐。
　　她坐在椅子上，心砰砰直跳，脸上却红了一片。自己刚才的举动似乎是有点儿傻，他老早就脱离了危险期，只是一直昏迷着而已，他苏醒了有那么值得紧张雀跃吗？
　　她清了清嗓子，撇过头去避开他的眼睛，故作镇定的说：“你会睡死也不一定。”
　　他微微的笑着，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半开玩笑的说：“为了你，我也舍不得死阿。”
　　声音喑哑而性感，虽然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但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让她刚刚平复的心脏又快速跳动起来。
　　“我渴了。”
　　见她不理他，他有些霸道的提出要求。
　　扫他一眼，她起身，端了一杯白开水递给他。他没有接，而是微微抬了抬裹着纱布的手望着她，眼底带着莫名的笑意。
　　她陡的想起，他的手受伤了。在他昏迷的时候，医生就告知过，他现在的情况不能拿东西，连吃饭喝水这种小事也需要别人喂食。考虑到孕妇不方便照顾病人，怀着身孕的楚老师就准备留自己的老公来照顾他。可是看着曾经严肃无比的物理老师可怜巴巴粘在楚老师身上的样子，陆书洋突然觉得心软到爆棚，于是她无奈的笑了笑，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尹青皓。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就算不是因为物理老师，她也心甘情愿的照顾他。
　　决定照顾他，就要好好照顾。她这样想着，把水杯贴到他的唇边，小心翼翼的让水滑进他的嘴里。他似乎是渴极了，抬起手臂抵着杯底大口大口啜饮着。
　　水杯很快见了底。她伸出一只空着的手顺了顺他的后背，轻声问：“还要不要？”
　　水喝的太猛，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她，无声摆了摆手。
　　她拿出纸巾替他擦了擦唇角的水渍，然后放下空了的水杯，坐回到椅子上。她重新把书摊在腿上，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胸口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的喘不过气来，她攥了攥拳头，突然抬头直视着他：“你没有报警，对不对？”
　　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他一愣，然后不以为意的笑笑，悠哉的答道：“不是我报警哪儿来的警察。”
　　胸口的沉重感霎时化为熊熊怒火。她冷笑一声：“是阿。人家司机大叔的功劳全被你一人独占的干干净净是吧。”
　　他不急不恼，也不搭话，只是依旧用着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她。
　　这样深邃专注的目光比一千瓦的电灯还要明亮，照的她不自觉的再次红了脸，只能用提高音量来掩饰自己的蓬勃心跳：“就不应该管你！”
　　“对不起。”他突然轻轻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你担心我，不然你不会跑到太仓找我。”
　　一语及地。心事竟然被他全部看穿了。脸瞬间爆红，胸腔涨满了又酸又暖的情绪，有点儿疼还有点儿甜。她愣在原地，咬着嘴唇，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能怔怔的凝望着他。
　　“谢谢你。”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说，“我知道你有多害怕。我没想到你会又跑回来找我。其实看见你回来，我真特感动，真的，特别感动。”
　　听着他剖心的话语，她的心上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唇瓣被咬的险些渗出血来，她却依然说不出一句话。
　　“总之，以后只要你陆书洋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帮你帮到底。真的，两肋插刀。现在就是我发小也没你重要。你就是我最好的哥们。”
　　神情严肃认真。
　　心海翻涌不止的情绪瞬间回落到最低点。好哥们吗？她不禁在心中默默苦笑，是阿，不是好哥们又是什么呢？
　　嚅了嚅被咬的生疼的唇瓣，她拨了拨有些凌乱的长发，故作洒脱的笑笑：“少臭美了，你在我心里可没那么重要。”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安抚她一般笑着说：“行。你在我心里重要行了吧。”
　　心，很疼。明知道他说这句话只是在安抚她，她还是有一点儿当了真。
　　我，在你心里，真的重要吗？
　　眼睛落在她缠着纱布的脚上，他轻声问：“你的脚，没事吧？”
　　她回了回神，点了点头：“嗯，过两天就可以拆绷带回家了。”
　　“挺好，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我留下照顾你。”
　　他一愣，接着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笑着说：“不用。你能干什么啊，伺候我大小便？没事没事，这儿有医生护士，你就别添乱了。”
　　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冷淡疏离，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倔强的说：“你喝水吃饭也有护士么？还是你想让楚老师挺着大肚子来伺候你？你放心，等你手能用了不用你赶我自己就走。”
　　低头瞧了瞧自己打着绷带的双手，他沉思了片刻，无声叹了口气：“那辛苦你了。”
　　她摆了摆手，看着他，一字一顿认真的说：“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同学一场，就算你是别人，我也不会不管你。”一语道出深埋他心底的顾虑，她若无其事的笑笑，“你睡了好几天，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儿粥吃。”
　　语罢，也不待他答话，就拖着疼痛的双脚头也不回的离去了。走到病房外，在确定自己的背影他再也看不见之后，她背靠着墙壁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她发现自己竟然又红了眼眶。大概是因为两脚的伤还有点儿疼吧，没关系，她笑了笑，只是还有一点儿疼而已。
　　尹青皓则坐在病床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怔然了许久。
　　2.
　　一个月后，尹青皓出院了。陆书洋谨遵承诺，在他调养半个月，双手可以自理后就离开了。
　　这半个月，他对她极为冷淡。
　　最初的一个星期，医生要求他静养，每天尽量不要下床。于是除了医生每天定时的对他进行全身检查的时间，凡是他和她单独两人呆在病房里的时候，他都是躺在床上闭目假寐着。除非必要，他不和她多说一句话。她也不勉强，只是静静的坐在他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书。
　　之后的一个星期，他可以下床了，但是行动都要依靠轮椅。他倔强的可以，每天早起吃过早餐之后，就坚持到医院里的小花园看风景，一坐就是一天。她要推他过去，他拒绝了，理由是她脚伤初愈，不要到处走动。
　　事实上，她双脚的绷带已经拆了好几天，伤口也结了痂，连医生都告诉她要经常外出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只为了身体健康，更为了她所遭遇的不快经历造成的心理隐疾能够彻底的痊愈。
　　心理隐疾吗？她笑了笑，自己没有遭受到最最恐怖的“□□”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她谢天谢地都来不及，怎么会留下心理隐疾？
　　除了，每晚的噩梦。
　　梦中的她，每一夜都被数十个甩着长长尾巴的赤裸妖精追逐着，它们嘴里吐着涎液，对着她淫邪的笑着。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直到掉进那看不见的万丈深渊才会因为惊醒而解脱。独自一人在病房醒来的她，满脸的汗水，全身颤抖不止，只能隐忍着，抱着膝盖小声哭泣。
　　她想，或许她的确落了一些心理隐疾。
　　这些噩梦，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忧心着她的爸妈，还有，对她冷冷淡淡的尹青皓。她想，总会好起来的，只是，大概，还需要再多一点儿的时间。
　　她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尹青皓不想要她的陪伴她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她必须等到他双手稍愈才能安心离去。
　　查房的小护士格外的喜欢尹青皓，每天早上一上班就会跑到他的病房来，推着吃过早饭的他去外面走走。
　　第一天的时候，到了中午，还不见小护士推他回来，她不放心，就买了份他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去小花园找他。然后，她看见，一处高大的槐树下，小护士坐在长椅上，正拿着塑料小勺把粥送进他嘴里。他对小护士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就红着脸举起粉拳轻轻的捶了捶他的肩膀。
　　暮夏的一切，什么都看起来美好的有些残酷。陆书洋默默的转过身，走开了。
　　后来，陆书洋感觉，那个小护士看着自己的眼神说不出多了些什么怪怪的东西，她还曾经偷偷的问过自己，尹青皓有没有女朋友。
　　陆书洋嘴角抽动了一下，却只是淡淡的回答她：“我不太清楚，这种事情，你还是问他本人比较好。”
　　“我问过他耶，可他每次都笑着把话题岔过去了，所以，人家才想到要问书洋姐的。”
　　书洋，姐？她今年22岁，的确足够当很多人的姐姐，甚至阿姨也算正常。可是，被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同龄甚至大自己好几岁的人这样称呼着，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你叫我陆书洋可以了，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姐姐，我不一定比你大。”
　　她认真纠正她。
　　“可是你看起来比我大的样子耶。”小护士眨着不知道涂了多少层厚重眼影的眼睛对她说，“我今年23岁，你呢？”
　　“我22岁。”
　　一字一顿，吐字无比清晰。
　　“竟然比我小呀。没看出来哦。说真的哦，你真的应该保养一下你的皮肤，你的肤质我看着都觉得超过30岁了，这样你以后会老的很快哦。”
　　双手默默攥成拳，陆书洋咬的牙齿咯咯作响。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挂着一抹笑，清脆答道：“我的皮肤的确看着真实一点儿，因为我最讨厌的就是在脸上涂个十层八层粉了。你说北京的风那么大，别人从你边儿上一过，还没摸着土呢，你这粉先被风吹进别人鼻子里，这不过敏的还好，过敏的再打几个喷嚏喷你一脸，花了你的妆可怎么办？”一顿，看着小护士气的发紫的脸色，正色说，“还有啊，谁说三十岁女人的皮肤就不好了？我告诉你，有的是三十岁的姑娘还嫩的像个十八九的。人家保养的比我还有你不知道强多少倍，而且人家有内涵，随便一走出去就甩你几条街，懂么你。”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回病房，看见病床上的尹青皓已经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她只当没看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新买的小说翻的啪啪作响。
　　良久，她听见止了笑躺在床上的他微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话：
　　“你皮肤挺好的。”
　　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她淡淡的回了一声嗯，嘴角却不可抑制的扬了起来。
　　打破两人之间坚冰的，只有那一次。后来，依旧是小护士早上把他推出去，晚上再送回来，喂水喂饭的程序越过了陆书洋，似乎也并没什么不妥的。
　　陆书洋离开医院的时候，尹青皓只是对她挥了挥手，连再见都没有说。
　　这一次，她知道了他的电话，他却不知道她的。
　　后来，是楚老师专门打电话感谢她对他的照顾，她才知道他出院这件事情。老师本来想让大家聚起来一起吃顿饭，她却拒绝了。理由是，她现在毕业了两个月，工作一直没着落，就找了几个翻译英文文献的兼职在家做着，实在是有点儿忙。老师倒也没勉强，只是表示以后大家常联系。
　　常联系，联系了做什么呢？大家只要各自幸福快乐的生活着，不就足够了吗？
　　事实上，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住院后会对她这么冷淡疏离？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而已，答案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她当初去找他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希望他不再难过，好好的生活下去而已。脑海中浮现他的笑脸，她不觉莞尔。他魅力非凡，总会有另一个女孩让他忘记伤痛的吧。这样就已经足够实现她接近他的初衷，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又何必讨人嫌的再出现在他面前呢？
　　陆书洋淡淡一笑，刚刚翻译完一篇五千字的科普文章，她放肆的伸了伸懒腰，抬头望着窗外发着呆。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扫落几片绿色的叶子，从她窗前飘过。
　　秋天要到了……她喃喃自语着。
　　电脑旁的手机突然发出响声，她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大概是要她去面试的公司吧。
　　“喂，您好。”她在这头礼貌的打着招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才缓缓开口：
　　“陆书洋吗？”
　　熟悉的声音使她的心脏极速跳动起来，她无声攥紧了手机，答道：“嗯，是我。”
　　“我是尹青皓。”电话那头突然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我打来是想问你，你愿意陪我去纽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