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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再见旧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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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捂住胸口,一路踉踉跄跄的走着,好像时时刻刻都会倒下似的;但是他的意志力却并未像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他一直走着走着,直到精疲力竭,再也无力走下去。他倒在了一间小客栈门口,没有再爬起来。
这件小客栈,恰恰是牛大嫂开的那间“牛老实客栈”。
夜已经很深了。
后院中的谈话之声依旧响着,时不时传来孩子依依呀呀的话语。
牛大嫂手中还在忙着择菜,不是看看天上,只见星光点点,明月高挂,云不时从月前穿过。院中的树叶沙沙的在风中响着,她不由得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喃喃道:“夜已经很深了,该休息了,剩下的菜明天再择吧。”
雪茵看看睡眼朦胧的儿子,微微笑道:“嗯,好吧,人初看样子很困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就进屋去了。牛大嫂放下盆具,对雪茵说道:“你跟孩子先回屋去,我去关门,这么晚了,应该没什么人来了吧。”
雪茵答应着,一边将人初带进房内 。
牛大嫂准备关门,却无意间发现好像店门外倒着一个人,当下心中一紧,生怕又招惹上什么祸患。要知道,在这个乱世之中,生存下去已经成为了最大的奢侈。他们白天要应对着来自各地江湖游侠,动不动就是刀剑相向,可以说没有一天不见杀戮。她赶紧将门关上,生怕惹祸上身。牛大嫂在门后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响。良久,确认无人之后,她又打开门,取来灯笼,小心翼翼地走近去看,发现那果真躺着一个人,不过这人的打扮看起来不太正道。“黑衣人,谁会动不动就穿着一身夜行衣出来呢,而且是大晚上的;看来,此人非奸即盗。”牛大嫂如是想着。她本不打算救他,“像这样的坏人,活着只能是贻害人间,死了倒干脆,省得再出来害人。”牛大嫂又走回去将门合上。不过,刚走了两步,她又转身过来打开门,看着黑衣人,不知该不该救。如果不救,感觉心里不安生;但她想,如果将他救下,要是他醒来之后,向书中所说的曹操一样,疑杀吕伯奢一家,那自己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正当她暗自思量,犹豫不决之时,雪茵已经将人初安顿好了,出来发现牛大嫂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害怕发生什么事了,便叫喊了两声,问道:“大嫂,门关好了么?”
牛大嫂听到雪茵的叫喊声,应道:“嗯,就来了。”然后把门关上,匆匆跑进来了。
雪茵好奇地问道:“大嫂,怎么今日关门关了这么久,是不是还有客人呀?”
牛大嫂思量着要不要跟雪茵说这事儿,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说了可能会给雪茵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或许雪茵能够帮助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也省得自己再为这个问题睡不着觉。想到这,她就支支吾吾的将此事告诉了雪茵。
雪茵一听,赶紧说道:“菩萨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人家倒在门口,哪有见死不救之理?再说了,就算他是十恶不赦之人,惩戒他也是官府的事情,我们只要尽自己的力量把他就过来就好了。说不定呢,我们救下了一个行侠仗义的好人,那该是多大的造化呀。”
牛大嫂听得觉得有些道理,不过,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她还是觉得要审慎的做这个决定。
雪茵见牛大嫂依旧迟疑,立即又问道:“那人现在在何处?如果大嫂你觉得危险,那我先去看看。”
牛大嫂一听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把危险推给雪茵,遂带着雪茵来看那个黑衣人。
风,略显急劲。
雪茵先替黑衣人号了脉,发现此人并未死。在两人的合力下,黑衣人被扶进了客栈之中,将他送到了客栈供伙计们住宿的房间中。
牛大嫂出去打水去了。雪茵将黑衣人放平,让他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但是,这个人让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看着此人的身形,感觉到如此熟悉,但他究竟是谁呢?雪茵想到了依凡,但她不敢确定。不过,她感觉到了他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微妙关系。雪茵呆呆的坐在黑衣人身旁,像是陷入了深思,不,是痛苦的思考之中。她究竟想到了什么呢?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带着一丝期待,也饱含着忧虑。
牛大嫂打好水进来了。她一进来就要为黑衣人宽衣解带,卸下蒙面的面具。雪茵十分激动的阻止了她。牛大嫂不知原因,愣愣地道:“这不摘下他的面具,脱去他的外衣,怎么给他擦拭呢?”
雪茵深呼吸了几口气,心绪渐渐恢复了平静,慢慢地说道:“大嫂,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牛大嫂看不懂雪茵究竟要做什么,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乖乖的出去了。她知道雪茵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一年多来,她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激动,而能使她如此激动的除了儿子之外,就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那个梦中人了。
雪茵蹑手蹑脚的走近了黑衣人。她伸手去解下了一边的面具的系带,但是又收了回来,她好像是想揭示什么秘密,但是又害怕这个即将要揭开来的结果。她将头扭向了一边,准备一把撕开黑衣人脸上蒙着的面纱。
没想到黑衣人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雪茵被他的这一行为吓得脸色铁青,“难道此人是装成身受重伤的,目的只是为了混进来,想对我们不利。”这一念头一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武器自卫,但是床上能有什么呢?她不敢看黑衣人,只是威吓道:“你不要乱来,我会功夫的……”
久未闻得应答声,她忐忑不安的转头看了看黑衣人,这一下她放心了,原来这只是黑衣人梦中的无意之举。她小小心心的想将他的手松开,没想到他抓得竟然是这么的紧,连掰都掰不开;但是黑衣人的梦呓之语,让她再也不用去掰了,她一把倒入黑衣人的怀中,呜呜痛哭起来。房间之中,哭泣之声与梦呓之语夹杂。
“雪茵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说话时,黑衣人的眼角已经滴下了泪水,他的手也是越抓越紧,丝毫不肯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雪茵从迷糊中醒过来,竟然发现自己还躺在黑衣人的怀中。她松开黑衣人的手,重新打了一盆水进来。正准备摘下黑衣人的面具,给他擦脸,没想到黑衣人也醒过来了,他忙一转身,拒绝了雪茵。
雪茵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了,依凡哥?你还想跟我耍小性子呀?”
黑衣人反问道:“依凡哥?你在跟我说话吗?我们认识吗?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雪茵微微笑道:“没想到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这么爱玩,你是骗不了我的,来吧,还是让我为你擦身子吧。”说着便要为黑衣人宽去上衣。
黑衣人又躲开了,道:“姑娘,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真的不认识你!”
雪茵依旧以为是他在开玩笑,道:“你骗不了我的,本来我还不敢确信,但是昨天晚上你做梦说的话,让我肯定了你就是依凡哥,初儿的爹爹。”
黑衣人愣了半天,好像他想承认有这么一回事儿,但又被什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哈哈大笑道:“姑娘,这玩笑你真的开大了,我从未成过亲,哪来的儿子呀?”
雪茵见他不象是在开玩笑,便走过去捧着他的脑袋,急切地问道:“依凡哥,你怎么了,难道你把我们的过去都忘了吗?”
黑衣人推开雪茵,道:“姑娘,我们真的不认识,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以免污了清誉!”
雪茵不敢相信,她叫牛大嫂将人初带进来,放到黑衣人面前,道:“依凡哥,难道你连我们的儿子都忘了么?这就是我们的儿子人初呀?”说着还催着人初叫爹。
黑衣人吃力地走下床来,转过身走到门边,大声说道:“姑娘,我早就说过,我没有妻子,更没有儿子。”说着便向门槛迈去,头也不回。
雪茵跪在地上,哭得像泪人儿似地,对着黑衣人的背影,大声控诉道:“难道你一点旧情也不念吗?你真的不要我们母子了吗?……”
黑衣人眼角划过两行泪水,但他依旧没有回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那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儿。
背影消失在了房门之外。
雪茵将人初抱在怀中,哭诉道:“初儿,爹爹真的不要我们了,爹爹真的不要我们了……”
人初也许不懂母亲在说什么,也许他懂得,但是,有一件事是的的确确的,那就是他也在哭,而且哭得厉害。
其实,黑衣人并没有走远,他躲在房门外的走廊里,听着房中的一切动静。一双明眸早就被泪水迷蒙了。
牛大嫂也看得伤心了好一阵,她扶起雪茵,安慰道:“雪茵,是不是你看错了?也许他真的不是恩公?否则,以恩公的为人,他不可能对你们母子置之不理的。”
雪茵的哭声没有断,在哭泣声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话,道:“不会的,他的身影,他的声音,我是永远也不会忘了的,他在梦中挽留我时所说的话,又岂是外人所能够说得出来的……”
牛大嫂知道,再去否认那黑衣人就是依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反倒会增加雪茵的痛苦。因此,她转而劝说道:“雪茵呀,也许恩公这么做,有他的苦衷,你这么了解他,应该知道的。”
雪茵停止了哭声,“对,依凡哥一定有他的苦衷,否则,他不可能对我们母子置之不理的”,想到这,她马上站起身来,连泪水都忘了擦,一把抱起人初,对牛大嫂说道:“依凡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他怕牵扯到我们母子,所以不肯与我们母子相认。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清楚,然后我们一家人一起承担所有的负担。”
牛大嫂还想说什么,但雪茵已经走远了。
黑衣人出去整整一夜未归,陆霏霏也是一夜没睡。她一直等在黑衣人的房中,焦急、担忧、恐惧一直缠了她一个晚上。黑衣人一进屋,她便一把将他抱住,乐呵呵的说道:“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呀,担心死我了。”
哎,又是一个痴情女子,多情总被无情恼,谁人不知呢,可为何还有这么多人一往无前呢?
黑衣人拍拍陆霏霏的肩膀,安慰道:“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陆霏霏高兴地说道:“你平安回来就好了,还说这些干嘛……”
痴情,并不是罪过;而痴情却容易引起罪过,不,这并不是痴情所引起的罪过,而是利用痴情的人的罪过。因为他们不懂得什么是情,反而去利用人世间这样一种难能可贵的情谊。
雪茵为了要找吴依凡问明其真实之意,带着人初赶去了恭顺公府。
天佑见雪茵回来,虽然此刻他正为皇太子和皇太后的事情愁眉苦脸,但依旧喜笑颜开,高兴不已,一时无法抑制住心中的兴奋,多叫了几声大嫂。
雪茵见到李氏,问候请安。从雪茵离开身边开始,便也随着弃她而去,如今雪茵回来了,而且是带着人初,她的那份遗落许久的情愫,顿然袭上心来。李氏心中那高兴劲儿甭提有多大了。她老态龙钟的抱着雪茵和孩子,洒了几行高兴的泪水。
荷茹与玉薇带着孩子站在一旁,泪早已模糊了视线。雪茵看这她们手中的孩子,特别是盼归时,心中的那份同病相怜之情油然而生,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荷茹看着雪茵,亦是感慨不已,但只叫了一声姐姐,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一声“姐姐”,道出了她们之间多少共通的感情……
言语交流,但是,那一个眼神,那一份共鸣,却是用言语来表达不出来的;一声幽咽,一种神态,更能达到空谷回音的效果。
与其他人一一见过礼后,雪茵便向母亲问起了吴依凡之事,问他是否在府中。
李氏被她问得一愣,眼神中带着一丝的孤寂与期盼,反问道:“在你离开公爵府的时候,依凡也离开了公爵府,说是要去找你。从那一刻起,我们大家也就再没见到过他。你今日提及此事,是否有依凡的消息。”
雪茵对母亲的话向来是不怀疑的,再加上荷茹也说是如此,就更加确信无疑。纵然言语可以胡说,但是,荷茹那满脸的幽寂,自己又何尝少过呢?那是无法装出来的。
既然她们两人都说未曾见过依凡哥,难道是他有意将自己隐藏起来,要去干大事?那今天依凡哥假装不认识我与初儿,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想到这,她不免有点为依凡担心了。他究竟要干什么呢?为什么连父母妻儿都要瞒着呢?问题如小鱼儿吐的泡泡,一个接一个,不断冒出来。随着问题的增多,她的担忧亦随之增长。
只身一人,纵然你能力有多强,倘若要去与众人为敌,那又怎么可能有一点胜算呢?
毁天那日被恭顺公府中的神秘人物弄得心惊肉跳,听了手下的建议,谎称吴依凡潜藏在府中,而且极力夸张其功力极速提高,保险估计已经能够上天入地。再把挑拨是非的话语一说,何飞哪能不信。何飞向来畏惧吴依凡,将吴依凡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对依凡的印象是他不但诡计多端,而且奇遇不断。自己与他的第一次交锋,便输在了他的计谋之上;虽然自己侥幸活下来了,而且获得了武林已经销声匿迹上百年的江湖绝顶武功,以为可以万无一失的荣登武林盟主之宝座,没想到,他不知怎么,竟然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功力猛增了好几十年,致使自己无端端的多了一块绊脚石。料想着借助朝廷之力将他歼灭,不料又是在与他的一战中,计谋没成,反倒使自己无辜受累,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将伤势完全调养康复。
现在,自己重新复出,意欲搞一番大作为,但是,心中的这个隐患一直没有解除掉,搞得自己做起事来总是束手束脚的。如今,刚派人出去查探,就被他打得死伤遍地,还扬言为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这些哪是人可以受的气,是以他当即气得拍碎了座几。
虽然他当面并没有什么大的举动,但是,暗地里却派出了人将整个公爵府监视了起来,是以,发生在恭顺公府中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至于府外之事,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太多。
是以雪茵带着人初回到府中找吴依凡之事,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这样一个立功机会岂容错过,于是,立即回去报告。何飞得到这个消息,感觉像吃了蜜一样,脸上总禁不住露出笑容,但是,对于这样一张王牌,他并没有立即应用,只是吩咐监视公爵府的人,将监视的目标转向了雪茵,但是,任何人不得打草惊蛇,直到命令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