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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番外之江南往事(三) ...

  •   这日,宁萤霜和往年一样去祭拜娘亲,同往年不同的便是今年宁云天被宁父带出去了,所以宁萤霜是一人前往,不意外的,宁萤霜在娘亲墓前碰到了韩瑾瑜。

      这三年来,每年这一日韩瑾瑜都会在这儿出现,远远地看着她,不靠近却也赶不走,后来宁萤霜就只当没看见。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宁萤霜知道禾月在没有自己吩咐的情况下是绝不会轻易靠近的,那么便只有那人了,宁萤霜低低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你并不亏欠于我。”

      韩瑾瑜眼神晃了晃:“但你却放不下。”

      “我放不放得下,这重要吗?”

      “重要!”

      宁萤霜轻轻闭上了眼睛,半晌才又睁开,韩瑾瑜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别说出了娘亲这件事,就算娘亲还活着,他们之间也毫无可能。

      “我们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你何必执着于我,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闻言韩瑾瑜眼神变得苦涩,神色落寞,为何会执着于她吗?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满脑子已经都是她的身影了,他确实能娶到比她更好的女子,只是,他不愿意。

      “若我说我愿意放弃世子之位,带你离开这儿呢。”

      宁萤霜转过头淡淡道:“别傻了。”说完便要离开。

      韩瑾瑜急忙拽住宁萤霜的手腕:“十天后傍晚,我在这儿等你,你来,我便带你离开,你不来,我便一直等下去。”

      宁萤霜没有回答,但她知道,她还是心动了。

      她知道韩瑾瑜喜欢她,但韩瑾瑜却不知道她也喜欢着他,十岁那年在哥哥院中见到他的时候,她的心便开始沦陷了,她对他不是一见钟情却是再见倾心。

      十天后,她没有去,她想她还是信不了他。

      那晚,大雨滂泼。

      翌日一大早她就找了个借口出府,她终归还是担心他的。

      到了相约的地方,他果然还在,见到宁萤霜他竟然傻笑着说:“你到底还是来了。”说完便倒了下去。

      宁萤霜轻轻搂着他,湿了眼眶,心却慢慢被暖意填满,那天宁萤霜叫禾月找来刚回府不久的宁云天帮忙,宁云天看着他们二人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便将韩瑾瑜送到了客栈,然后找来了个大夫。

      等韩瑾瑜醒来,宁萤霜走到他面前,道:“韩瑾瑜,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打开心扉,你莫负了我。”

      她和韩瑾瑜约定好用半年的时间去处理好各自的事情,半年后便离开江南,在那段时间里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每次见面,他们都会很珍惜彼此的时光,有时他们一起赏花一起作诗,有时他轻揽她入怀,享受静谧的二人世界。

      那许是年少时的宁萤霜度过的最美好的日子,在那段日子里她真的想过忘记心中的痛与恨,就这样和韩瑾瑜走完一生。

      但到了约定的日子,韩瑾瑜却没有出现,就像当初的她一样,失了约,而她也像当初的韩瑾瑜一样,从日出等到了日落。直到宁云天出现,告诉她,顺安侯府的媒婆已经上门提亲,求娶的人却不是她,而是她的嫡妹——宁萤夏。

      宁萤霜似乎瞬间失去了力气,手中的包袱重重的落在地上,一滴泪水悄然从她的眼角滑落。

      你莫负了我,你莫负了我,但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回到宁府,看见宁萤夏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站在她的院子门口,宁萤霜本不欲理会,但宁萤夏的话却让她不得不止了步。

      “怎么,都不关心关心你的丫鬟吗?难为那丫头对你一片忠心。”

      宁萤霜转过头,冷着脸,声音似乎降到了冰点:“你把禾月怎么了?”

      平时宁萤霜都是副无所谓的模样,就算是偶尔宁萤霜讽刺她几句也都是带着笑,突然见到宁萤霜这般冷漠的神色,宁萤夏还是心里惊了一跳。

      “她帮你逃出府,你说她会怎样,真是可怜呐,明明是主子做错事却是奴婢受罚,唉,谁叫她摊了个不听话的主子呢。”

      后面的话,宁萤霜根本没去听,等宁萤夏说完,宁萤霜已经朝正房奔去了。

      宁萤夏心情好,也不介意,只是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残酷,跑快点吧,也许还能见上那丫鬟最后一面,跟我抢东西,宁萤霜你配吗!

      宁萤霜刚踏进宁夫人的院子,便看见禾月趴着板凳上,两个粗使嬷嬷正拿着板子向禾月身上招呼,宁萤霜跑过去猛地将两个嬷嬷推开,护住禾月,就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两个嬷嬷一时也不敢靠近。

      “我叫你们停了吗?”宁夫人从屋内走出了出来。

      两个嬷嬷互相看了一眼,便又向禾月走去,宁萤霜挡在禾月身前,双眼怒视两人:“你们敢!”说着又看向宁夫人,“你凭什么动我的人。”

      宁夫人叫人端了张椅子过来,款款坐下,玩弄着手指,不经意地说道:“约莫是这些年我对你太纵容了才让你忘了谁是这后院的主人,别说是你的丫鬟,就是你,我也是有权利惩戒的。”

      “她所做的事都是我指使的,你罚我便好,放了她。”宁萤霜知道宁夫人的目的在她。

      宁夫人嘴角一扬,她倒是想惩罚宁萤霜,可是就怕在宁父那里不好交代,一个不慎还让自己落了个苛待庶女的名声,这着实不划算呐。

      宁夫人眼角撇到禾月,与其体罚宁萤霜还不如看她内心痛苦来得痛快。

      “母亲心疼你,怎么舍得罚你呢,只是这个丫鬟吃里扒外,认不清自己的主子,拿来有何用,就让她替你受罚,也算是最后对你尽忠了。”说完对自己身边的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个嬷嬷见状上前拉开了宁萤霜。

      宁萤霜毕竟只是个姑娘家,再怎么挣扎也挣不开两个嬷嬷的桎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板子一次又一次的落在禾月身上。

      “不要!不要!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宁萤霜满脸泪痕,她甚至放下了自己的尊严求到了宁夫人身上,“夫人,我求求你,放了禾月,放了她,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便好,她是无辜的,我求你放了她。”

      宁夫人缓缓举起手,示意她们停下,嘴角讽刺道:“我们一向心高气傲的大小姐竟然也会求人,看来这个丫鬟对你真的很重要,既然如此,我倒也不好责罚太重,只是啊,有时候,人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得掂量清楚了,别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说完招了招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她不屑地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宁萤霜走回了屋子。

      之后,禾月便被送回了下人房养伤,而她则被关了起来。哥哥有来看过她一次,安慰了她很多,最后留下一句:“忘了他罢,哥哥会给你找个更好的归宿。”

      宁萤霜觉得自己没有哥哥想得那么难受,她照常吃饭,照常睡觉,只是胸口刺痛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几日后宁凝霜院来了个意外的客人,宁萤霜看着来人,嘴角露出不屑地笑容:“顺安侯夫人怎得有空来我这个小院子,莫不是我这个院子有什么宝物?”

      严氏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发出一声冷哼:“果然是狐媚子的长相,难怪能勾得瑜儿失了魂。”

      宁萤霜本就坐着的,听到严氏的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淡淡道:“那总比拢不住男人的心强。”

      “不知廉耻,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说出这种话来,果然是庶女,一点世家女子该有的教养都没有。”

      宁萤霜抬眸看向严氏,眼中带着冷意:“那骂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是狐媚子就是世家夫人的教养?那我还真是受教了。”

      严氏被宁萤霜一噎,心气有些不顺,身边的嬷嬷忙上前为她顺了顺气。过了好一会儿严氏才说出今日过来的目的。

      “瑜儿和萤夏就要成婚了,这段时间里,虽然你嫡母会拘着你,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一句,若是你再敢出现在瑜儿面前,我不介意毁了你在这张脸,没了这张脸,我看你还有什么好傲的。”

      宁萤霜脸上笑意不变,她的骄傲从来不是这张脸带来的。

      四个月后,韩瑾瑜大婚,她被宁夫人放了出来,其实她明白宁夫人就是想看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她觉得宁夫人还真是可笑,一个负心人有什么好不舍的,可看到一袭红裳的韩瑾瑜,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抽痛起来,韩瑾瑜似乎也过得不好,整个人清瘦了不少,当两人对视时,宁萤霜看到了韩瑾瑜眼底的痛苦,她想韩瑾瑜是喜欢她的,只是她输给了世家而已,但这比她输给宁萤夏还要让人难受。

      当晚,宁萤霜得知宁萤夏之所以这么快被嫁出去是因为新皇选秀的日期快到了,而宁夫人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也是这晚宁萤霜才得知禾月早在四个月前就不治而亡。

      那一晚,她的爱情死去了,而陪葬的是陪伴她多年的丫鬟,那一晚她哭了一整夜,许是为了禾月,许是为了韩瑾瑜。只是第二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她仍是以前那个肆意的女子,只是她明白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她放下心中的仇恨,这是禾月用自己的生命教会她的道理。

      三个月后,她登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离开江南曾是他们二人的约定,最后离开的却只有她。

      宁萤霜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清泪徐徐落下,她苦笑起来,果然是老了吗,怎得就梦见年少之事了。

      半年后,宁萤霜的身子终于要撑不住了,就在她弥留之际,朱钰回到了皇宫,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宁萤霜,如今看见清瘦憔悴不复明艳的她,朱钰愣住了,见宁萤霜挣扎着要坐起来,朱钰忙上前扶起她,又帮她捏了捏被子才顺着床边坐下。

      朱钰抚上宁萤霜的脸庞,声音有些低落:“怎得就瘦成了这样。”

      “可是难看不少。”仍是朱钰熟悉的促狭的语气,可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

      朱钰心头难受得紧,当年扶植宁萤霜虽说是为了利用她对江南世家的仇恨,但后来他愿意宠着她也是因为欣赏她的才智和性格。

      “你可曾后悔入宫。”

      “太上皇,臣妾都这样了,你还给臣妾出难题。”嘴上虽这样说着,但宁萤霜脸上却没有一丝为难的表情,“太上皇可否抱抱臣妾?”

      朱钰没有拒绝,坐到宁萤霜身边,将其揽到怀里,感受到怀抱的温度,宁萤霜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臣妾在这宫中过了也有二十余载,后不后悔入宫臣妾也从没去想过,只是臣妾知道,遇到太上皇,臣妾不后悔。”

      当年她带着颗冷寂的心入宫,先后还遭遇了周遭女子的陷害、排挤,而朱钰的出现则像是一盏温暖的灯,照亮了她的后半生,他们之间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今年我去了趟江南。”

      “是吗,算算时间,我那些侄儿们该娶亲了罢。”

      朱钰点点头,想起宁萤霜窝在他怀里看不见,便开口道:“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宁云天嫁女儿。”

      “那一定很热闹吧,依哥哥的性子肯定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女儿。”

      “十里红妆,着实热闹。”

      宁萤霜垂眸,淡淡道:“是吗。”可惜她是看不了。

      朱钰见宁萤霜手里把玩着一个泥塑玩偶,问道:“这是什么?”

      宁萤霜抬起手,将泥偶举到了胸前,笑着说:“很可爱吧,这是前几天明月从箱底翻出来的,臣妾都记不得有带这种东西入宫。”

      朱钰握着宁萤霜的手看了看泥偶,淡笑着回答:“的确是个可爱的小孩,脚底还刻了字。”顿了顿,朱钰又仔细看了看,念了出来:“阿鸢?是谁?”

      宁萤霜心头颤了颤,面上却不在意地回答:“不认识。”

      朱钰掩去眼底的失望,这个泥偶的眉眼之处与宁萤霜极为相似,她又怎么会不认识,其实在她心底有一处,即使是他也是到达不了的吧。

      怀中女子没有再说话,感觉到宁萤霜的气息越来越虚弱,朱钰又搂紧了几分。

      “若是没有婉柔,也许朕会喜欢上你。”

      半晌,宁萤霜才回到:“那幸好有太后在。”

      朱钰苦笑几声,轻轻道:“傻姑娘,这世上没有几个女子不想得到天子之爱。”

      回答朱钰的是泥偶碎掉的声音,朱钰又抱紧她几分,泪水从他的眼眶慢慢滑落。

      建宁二年,宁贵太妃病逝,太上皇哀痛不已,下令以皇贵太妃之礼厚葬之。

      宁萤霜的死半月后才传回江南,已经做了祖父的宁云天痛哭不已,而韩瑾瑜则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待了三天,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至此身体状况一落千丈,两年后也去了,其子在整理书房时翻出许多仕女图,这些画都被妥善收藏着,可见主人对其重视程度,这些画有些已经有些岁月,有些则是近日所作,但画中却永远只有那一人,且都是十四五岁的模样,容貌惊人,或娇嗔或大笑或娴静。宁念渊没有惊动其他人,放了一副在父亲棺柩中,剩下的全部在父亲下葬那日烧给了他。

      这段鲜少人知的过往随着二人的逝去,渐渐埋没在了红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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