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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番外之江南往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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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萤霜一身孝服,跪在墓前,今日是娘亲的出殡之日,可是来给娘亲送葬的亲人却只有她和哥哥,连那个娘亲爱了半辈子的男人都不曾出现。
她跪在地上,不哭亦不闹,十月的冷风打在她的身上她也恍若未知,她的娘亲死了,带着她那未出世的弟弟一起死去了,死于韩瑾烟的那一推,可没人会去追究韩瑾烟的过错,在那些世家大族眼中,妾室不过是个玩物,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为了一个妾室伤了两家的情意,这不值当,所以宁家选择息事宁人。是的,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可是在他们眼中不值钱的妾室,却是将她悉心教养长大,给予她最多关爱的母亲。她们世家小姐的命是命,她娘亲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为何他们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她真想看看当他们的亲人离去时,他们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她想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这么地恨所谓的世家豪族。
而韩瑾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带着满脸的愧意,哥哥愤怒地跑上前给了他一拳,而她却在哥哥要出第二拳时拦了下来。
“为何要阻止云天,这拳头本该由我受着。”他这般问。
宁萤霜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中无恨亦无喜:“你若被哥哥伤了,哥哥也会受罚的,他不同你,他只是个庶子。”
韩瑾瑜愣在了原地,这不是他认识的阿鸢,他所识的阿鸢本是活得逍遥肆意的丫头,他的阿鸢不该是这般冷漠麻木的模样。
宁萤霜也不理会韩瑾瑜,径直拉着宁云天离开,韩瑾瑜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两人身前拦下两人,却半晌说不出话来,在她们兄妹二人巨大的丧母之痛面前,他觉得他说的每句话语都显得苍白多余,最后才缓缓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宁萤霜转过头来,双眼直视韩瑾瑜,“这句话是替谁说的,你?韩瑾烟?还是顺安侯府?”顿了顿宁萤霜转了回去,“其实你不必道歉,这件事连宁府都不追究,你又何必在意。”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韩瑾瑜站在风中看着宁萤霜兄妹二人离去的背影,慢慢低下了头。
那年宁萤霜十一岁,韩瑾瑜十五岁。
三年后
宁萤霜坐在亭中,百无聊赖地喂着鱼,一旁的丫头低垂着头,似乎很畏惧宁萤霜。宁萤霜逗弄了会儿鱼,觉得无趣,便拍拍手,打算离去,不想却碰到了宁萤夏,宁萤霜只当没看见,从宁萤夏身边走过,不想宁萤夏却叫住了她。
“姐姐,再过不久就是你姨娘的生忌了,这次妹妹也想陪姐姐去拜拜姨娘。”
宁萤霜转过身,看着宁萤夏那一脸伪善的笑容,眉头上挑:“妹妹去,怕是娘亲会不高兴。”
宁萤夏忙摆摆头:“我去与母亲说,母亲通情达理,见你我姐妹二人感情深厚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不高兴一说。”
宁萤霜嘴角一勾,笑意带着赤裸裸的讽刺:“我说的是我的娘亲,娘亲她怕是不喜见到你的,所以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
宁萤夏脸色有些不好,而她一旁的嬷嬷则呵斥道:“大小姐,你这样说怕是不妥吧,按规矩,你只有一个母亲,那便是夫人,喊一个姨娘娘亲,你将夫人置于何处,而且你虽是二小姐的姐姐,却也只是庶出,二小姐叫你一声姐姐那是心善,你可别拿起鸡毛当令箭,凭你,怕是没那个资格教训二小姐。”
宁萤霜嘴角笑意未散,走到那名嬷嬷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而那名嬷嬷也不怕,直视着宁萤霜,宁萤霜嘴角笑意更浓。
“啪。”清亮的声音响彻湖底,本来聚在一团抢食的鱼儿都被惊得四处逃窜,宁萤夏惊讶地盯着宁萤霜,她竟然连自己身边的嬷嬷的都敢打,那名嬷嬷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她跟着宁萤夏嚣张惯了,没想到今日竟被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打了,心中极为气愤,伸手就想把这一巴掌还回去,却被宁萤霜抬手拦下了。
“怎么,嬷嬷这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想要打回来?”那名嬷嬷反应过来,忙放下手,宁萤霜冷哼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张手帕,一边擦手一边说道:“嬷嬷可别忘了,我虽是庶出,但那也是这宁府正经的主子,我是没资格教训宁府嫡小姐,但教训一个下人的资格还是有的。”说完就将手帕塞进了那名嬷嬷的怀中。
“姐姐莫气,妹妹这就替嬷嬷给姐姐道歉,你是我姐姐,自是有那个资格来教导妹妹的,嬷嬷不懂规矩,一会儿回去我就惩罚她,若是,若是姐姐觉得我不该去见姨娘,我不去便是了。”宁萤夏低着头,语气是万分的委屈。
宁萤霜皱起眉头,今日这宁萤夏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会对自己低声下气地道歉,但她也懒得去理会,转身想离去,回头却见韩瑾瑜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宁萤霜松开眉头,原来是这般。
“你不该这样对待她的。”走近韩瑾瑜的时候,他轻声说道。
宁萤霜脚步微顿,他这是在帮宁萤夏说话?
“这宁府的下人是越发不懂规矩了,随便一个外男也敢放进后院。”话中讽刺意味十足。
宁萤夏忙替自己的心上人辩驳:“顺安侯府与我们宁府是表亲,瑾瑜哥哥也不算是外男。”说完偷偷瞄了韩瑾瑜一眼,羞红了脸颊。
宁萤霜冷笑一声,没有反驳,径直离开。
回到凝霜院的时候,禾月迎了上来,禾月是她娘亲留下的丫鬟,也是这凝霜院中唯一对她忠心的丫鬟。
走进屋里,宁萤霜只留下禾月一人服侍。
禾月走近,道:“小姐,听说您又与二小姐起争执了。”
宁萤霜淡笑着说:“算不上是争执,只是看不惯宁萤夏,说了她几句罢。”
禾月叹了口气,“小姐,您怎么就不知道忍一忍呢?您倒是嘴上畅快了,可在夫人那儿可讨不到好果子吃,最后受罚还不是您自己。”
“那又怎样,你以为我不争不闹,她就会善待我吗?”
禾月没再说话,小姐说的没错,她终归不是夫人肚中出来的,夫人哪会好好待她,过了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世子爷又偷偷托人送了东西来。”
禾月口中的世子爷自是指的韩瑾瑜,宁萤霜也不觉惊讶,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三年的时间韩瑾瑜与哥哥已经重归于好,而她也明白了娘亲的死并不全是韩瑾烟的错,韩瑾烟也是被人当了枪使,但这不代表她就能放下心中的仇恨,这三年来韩瑾瑜时常会托人偷偷送些东西给她,而她却一眼都不曾看过。
“像往常那样,扔了罢。”
这次禾月却有些踌躇,宁萤霜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小姐您还是看过再决定吧。”说完就从身后拿出了锦盒。
禾月的态度却是将宁萤霜弄糊涂了,带着满脸疑惑,她打开了锦盒,看上一眼,宁萤霜却是愣住了。
盒子里装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个泥雕的人像,只是这人像的面貌像极了五岁时的自己。
宁萤霜不知道韩瑾瑜送来这人像是何意,但这次却终归没有再将其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