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第一百五回（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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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回 茅焦解衣谏秦王 李牧坚壁却桓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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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秦大夫陈忠死后，相继来劝谏的人不止，秦王都给杀了，陈尸阙下，前后一共诛杀二十七人，尸积成堆。
当时齐王建来朝拜秦国，赵悼襄王也来了，一起在咸阳宫喝酒喝得开心。
等他们见到阙下死尸，问了缘故，莫不叹息，私下议论秦王不孝。
当时有沧州人茅焦正在咸阳游历，住旅店时和同舍偶然谈论到此事。
茅焦愤然：“儿子囚困母亲，简直反了天了！”
让主人准备汤水，“我将沐浴，明早敲宫门入谏秦王。”
同舍笑着说：“那死掉的二十七人，都是大王平日的亲信之臣，他们的话尚且大王不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岂会差你一个布衣！”
茅焦说：“就只有这二十七个人劝谏的话，则秦王肯定没法再听了，若二十七人之后还有人劝，大王听不听还不一定呢！”
同舍都笑他蠢。
次早五鼓，他向主人索饭饱食，主人牵着他的衣服制止送死行为，茅焦绝衣而去。
跟他住一起的人估计他此去必死，便把他的衣囊行李都分了。
茅焦来到阙下，伏尸大呼：“臣齐客茅焦，愿上谏大王！”
秦王让内侍出来问：“你要劝谏什么事？没有涉及王太后的话吧？！”
茅焦说：“臣正为此而来！”
内侍还报：“客确实是为太后的事来劝谏！”
秦王说：“你可指着阙下积尸告诉他下场。”
内侍对茅焦说：“你没看见阙下死人累累吗，你怎么这么不怕死呢？”
茅焦说：“臣听闻天上有二十八星宿，降生在人间，则为正人，如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还缺一个，臣来这凑上这个数！古代圣贤哪个没死，臣又有什么好怕的？”
内侍又回报，秦王大怒：“狂夫故意犯我的禁！”
看着左右，“在庭上给我烧一大锅热水，我要把他活煮了，看他还怎么留有全尸到阙下为那二十七人凑数？”
于是秦王按剑而坐，龙眉倒竖，口中沫出，怒气勃勃不可遏，连呼：“召那狂夫进来被煮！”
内侍去召茅焦。
茅焦故意踽踽作细步慢慢挪动，内侍促他快点走。
茅焦说：“我王就要死了！缓我片刻能有什么害处？”
内侍同情他，搭扶着他肩膀往前走。
茅焦到了阶下，再拜叩头禀告：“臣听说：‘有生者不讳其死，
（有生命力的人不忌讳提到死亡）
有国者不讳其亡，
（国家稳固的统治者不忌讳谈论灭亡）
讳亡者不可以得存，
（不肯正视灭亡问题的君主没法让国家存续）
讳死者不可以得生。'
（不肯正视死亡的人也没法好好活下去）
死生存亡之计，明主心里总会惦记着，不知道大王想不想听？”
秦王怒气稍微缓和，问：“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茅焦回答：
“忠臣不进阿顺之言，明主不蹈狂悖之行。
君主有行为不妥的地方而臣不说，是臣辜负了君主；
臣有忠言而君主不听劝，是君主辜负了臣。
大王有逆天的悖行，而大王自己不明白；
微臣有逆耳的忠言，而大王又不想听。
臣怕秦国从此就危险了！”
秦王悚然良久，怒色更缓和了，才说：“您到底要说什么？寡人愿听一听。”
茅焦问：“如今大王是不是已经不把天下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
秦王霸气承认：“然。”
茅焦说：“如今天下之所以尊敬秦国，不仅仅是武力震慑，也因为大王是天下之雄主，忠臣烈士都聚集在秦国朝堂的缘故。
如今大王车裂假父，有不仁之心；
囊扑两弟，有不友之名；
把母亲赶去棫阳宫，有不孝之行；
诛戳谏士，陈尸阙下，有夏桀、纣王的治理风格。
要是还觉得吞并天下是要谨慎考虑的大事儿，而如此行事，怎么让天下臣服？
昔年舜侍奉嚚母（嚚，读音：银。暴虐的后妈）尽了孝道，从一个怂包子成长为帝；
夏桀杀死龙逢，纣王戮杀比干，天下人民都造了反。
臣知道自己必死，只害怕臣死之后，再没有人肯接着前面二十八人来劝谏您了，怨恨诽谤越来越多，忠诚的谋略堵在嘴里，国内国外离心，诸侯将会叛乱。
可惜了！秦国的帝业马上就要达成，却让大王给毁了。
臣说完了，请煮吧！”
于是起立解下衣服走向热水鼎沸的镬锅。
（镬：读音厚）
秦王急跑下殿，左手扶住茅焦，右手麾左右：“搬走汤镬！”
茅焦坚持道：“大王已经悬挂榜文拒绝纳谏，如今不烹了臣，有损您的信誉。”
秦王又命左右收起榜文，又命内侍给茅焦穿衣，请他坐下，道歉说：“之前劝谏的人只知道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数落寡人的罪，从没有这样切实地剖析国家存亡的问题，上天让先生来大开寡人茅塞，寡人怎敢不敬听！”
茅焦再拜说道：“大王既然肯放下身段听臣的话，就请快快备好车驾，去迎太后。
阙下那些死尸，都是忠臣骨血，请赐以收葬！”
秦王即命司里收取二十七人之尸，各具棺椁，同葬于龙首山，表曰“会忠墓”。
这天秦王亲自发驾，去迎太后，马上让茅焦驾车，往雍州进发。
南屏先生读史诗云：
二十七人尸累累，解衣趋镬有茅焦。
命中不死终须活，落得忠名万古标。
车驾快到棫阳宫，先让使者传报。
秦王膝行而前，见了太后，叩头大哭。
太后也垂泪不已。
秦王引茅焦谒见太后，指着他说：“这是我的颍考叔。”（参考第4回不到黄泉不见母亲的故事）
当晚，秦王就在棫阳宫歇宿。
次日，请太后登辇前行，秦王后随，千乘万骑，簇拥如云。
路上围观的人无不称颂秦王之孝。
回到咸阳，置酒甘泉宫中，母子欢饮。
太后另外摆酒席款待茅焦，道谢说：“让我母子再次相会，都是茅君之力。”
秦王于是拜茅焦为太傅，爵上卿。
又怕吕不韦再与宫闱相通，把他赶出都城，到河南封地本国居住。
列国听说文信侯就国，各自派使者问安，争着想请他到本国为相，使者在路上络绎不绝。
秦王怕他被外国任用，反过来害秦国，于是写了一封亲笔信，赐给吕不韦。
大概是这么写的：
您对于秦国有什么功劳，而封卢十万？您和秦国有什么亲缘关系，而号称尚父？
秦国对于您的回报已经足够了！
嫪皅谋逆，是因您而起，寡人不忍杀害，听任您回到属地。
你不自己反思后悔祸事，反而又与外国诸侯的使者来往，这不是寡人宽恕您的本意。
您跟您家属搬去蜀郡吧，以郫之一城，为君终老。
吕不韦接信读完，怒：“我花光家财扶立先王，谁比我功劳更大？
太后服侍我而得孕，大王是我生的，谁比我更亲近？
大王为什么这么辜负我？”
没多久，又叹：“我以商二代的身份，算计别人的国家，睡了别人的老婆，杀了别人的君主，灭了别人的香火，皇天岂能容得下我？今日死的算是晚了！”
于是他在自己的酒里放了鸩毒，服毒而死。
平时受到他恩惠的门下客，一起把他的尸体偷偷运出来，葬在北邙山下，与其妻合冢。
如今北邙道西有大冢，民间传称吕母冢，大概就是宾客隐晦的指吕不韦葬处。
秦王听说吕不韦已死，找他的尸体不得，就把他门下宾客全部驱逐。
于是下令大索国中，凡是外地游客，不许逗留居住咸阳，已经从政的人削其官，三天内这些外国人都要逐出境外；谁家敢容留，一起治罪。
作者有话说
第289章 第一百五回（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