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神仙眷侣》展无

6、重返开封（一）

　　兰溪是一个好地方。
　　除却一碧千里的青山绿水，更因满山的桃花而盛名。
　　兰溪一日桃花雨，胜却王母瑶池境。
　　兰溪的桃花的花期比一般的桃花要早上两个月，往往天上飘着雪花的时候正是兰溪桃花的花开之时。
　　放眼望去，漫天飞雪里，红了眼底的一片殷红桃花尤为的美艳动人。待天放晴之时，结伴出来踏雪赏桃便成了兰溪特有的一大景。
　　兰溪的下游分布着一群村落。
　　家家户户门前种着一棵桃树，山上桃花红的时候，山下的桃花已经灿若傍晚的云霞。
　　而我们的故事要说的，并不是哪一户人家。
　　兰溪镇镇东边有一家打铁铺。
　　铺主是一对兄弟。
　　年纪稍长一些的男人时常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衫，为人随和，与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先笑起三分，声音也是十分的温润，像是浸了江南的雨水一般。
　　男人似乎为了配合他的那身衣服，姓蓝。至于名字却没有透露。平时乡里的人叫的时候便会称呼一声老蓝。
　　说是老蓝，其实一点也不老。看面相长得也是十分的面善，浓眉星眸，总是弯上半弯，像一弯明月一般，看的人舒服。而且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只是一头随意挽起的长发已白了大半，竟也添了些许沧桑之感。
　　老蓝的弟弟叫做小白，蓝小白。长得真真俊俏的一个人儿，与老蓝比起来年轻些许。为人虽是冰冰冷冷的，眼尾一挑生出几分狠戾。可是不得不承认，这蓝小白真的长得好看。
　　曾经更是闹过笑话。镇里有户员外家的公子有次外出正好瞧见了蓝小白，一见钟情，央了媒婆来求亲，这才知道这蓝小白竟然同他一样是男儿身，当即成了兰溪镇一件顶大的笑谈。

　　初秋，日头尚好，兰溪镇东镇的某户人家的烟囱上已经冒出冉冉青烟。
　　篱笆圈成的小院子里却种着一株梅树。院角一株小小的木樨花上缀满灿若星子的洁白的木樨花，悠然的香味沁人心脾。
　　屋檐下拉成的绳子上晒着一蓝一白的衣服，散发着皂角的清香味。
　　听，有人说话呢。
　　“哎，老蓝，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李员外家的小姐人品真的不错，长得又好看，而且李员外也说了，只要你肯娶他家闺女，一切都好商量……”媒婆三婶拉住眼前油盐不进的男人再三的劝慰，这李员外在整个兰溪镇也算是富甲一方，娶了他的女儿，就意味着等李员外百年后，偌大的李家可全是他的，怎么就是这么不开窍呢？！
　　三婶这边急他的不开窍，老蓝也是无奈的苦笑。自己做饭做的好好地，突然就被人拖出来，居然又是给自己提亲的人，哎。老蓝有苦难言，只道：“三婶，您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只是，我实在不能从命啊……”
　　三婶眉毛一竖：“有什么不能从命的？你和小白都不小了，家里要没个女人扶持，这可如何是好。老蓝呐，你就听三婶一句话，绝对不会吃亏的。那李员外家的小姐人真是顶好的，不会亏待小白的。”
　　三婶拍着胸脯做着保证，老蓝却是只能报以苦笑。
　　凄厉的猫的惨叫声若有若无的传来，老蓝道：“多谢三婶好意，只是这等好事，我实在无福消受，三婶还是请回吧。”
　　老蓝作势就要请人离开。
　　“哎！老蓝，你这是……”
　　“三婶，请回吧，请回吧！”
　　看他这般决绝的拒绝，三婶冷哼一声，恨恨的留下一句“活该你光棍”后，甩袖离开。
　　老蓝也不恼，毕竟自己破了三婶的财路，三婶生气也是应该。只是，屋里的那个，却不是那么容易哄得。
　　又叹了口气，老蓝无奈的转过身，走进屋内。挑开帘子，就看见床上斜躺着一白衣翩翩的人，正是蓝小白。
　　雪白的皮靴下踩着一只花皮的大肥猫，大肥猫受限于人，趴在地上喵喵的叫的惨烈。瞧见老蓝进见来，肥猫的眼睛里顿时放射出光芒来。叫的更加的卖力：“喵喵~”
　　碧绿的眼珠子仿佛沁出晶莹的泪滴一般，看着老蓝。
　　这是生气了，每次有人来做媒，蓝小白总会拿猫出气。老蓝无奈的笑了笑，走近床边，喊了声：“小白……”
　　蓝小白突然坐起，晃着的另一条腿突然落了地。只见青石铺成的地面上，缓缓地，缓缓地裂开一条细纹。
　　细纹一点点的蔓延。
　　在细纹的附近还有大大小小各种的开裂纹落，只是那些纹裂比较旧而已。
　　原本叫着的肥猫突然噤了声，浑身抖个不停。
　　“怎么，不去娶你的小娘子？”蓝小白眯着一双勾人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老蓝，只是那眼底深深地冰冷，若是别人看见了肯定要退避三舍的。只是老蓝不是别人。
　　“不要恼了，伤身体。”老蓝说着坐到蓝小白的身边，温和的说：“我并没有同意啊。”
　　蓝小白听罢勾起一唇冷笑，眼里兜了冰渣子似的：“与爷何干？”
　　与爷何干。
　　老蓝最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话，眼前这人何时才能明白。
　　“你！”
　　老蓝一把攥紧他的手腕子，眼睛直逼那伤人的眼神，眼珠子仿佛窝着火一般，直烫的那冰冷的眼睛泛出惊愕。
　　“你？！”蓝小白吓了一跳，自他有记忆起便和老蓝生活在兰溪这块儿地上，老蓝无论对谁都是温和的，还真没见他闹过脾气。如今这是？
　　手腕处传来些微的刺痛，若是别人，早一巴掌不知道被蓝小白甩去老远，只是被老蓝这么对待，蓝小白隐约竟觉得有些开心。
　　瞧见蓝小白惊愣的表情，老蓝也是一惊。这么久都过来了，怎么突然这么耐不住性子。深呼吸一口气，牵动起胸口淡淡的酸楚，看着蓝小白眼中的寒刺儿，老蓝有些疲倦的道：“饭菜该好了，你在这儿待着，我去送来。”
　　肥猫儿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牵着衣袖就要离去的另一个主人，身躯儿抖动啊。昔日小白主人不顺心了都是拿它撒气儿，好歹蓝主人会救它于水深火热，怎么这次说走就走。
　　老蓝松开手，便要从床上站起来。哪只原本还不解的蓝小白突然生起怒意。这么急着离开是不是放不下他的美娇娘？这般想着，蓝小白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为何会对兄长娶妻如此的耿耿于怀。只顺从本意，一把拉下老蓝，顺势将他按在自己身下的床上。
　　居高临下看着身下的人。
　　半白的头发梳的整齐，束着一条白色的缎带。一双眸子略带吃惊的盯着他看。
　　从未这样看过老蓝，蓝小白突然觉得自己的兄长竟是这么的耐看。蓝小白的视线从他的额头滑到眉毛、眼睛、鼻子，然后落到嘴上。老蓝的唇色意外的苍白。
　　蓝小白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移开眼。
　　“小白？”
　　修长的骨节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老蓝只觉得自己的唇上微凉。竟是蓝小白在那苍白的唇见落下的一指。
　　白皙，圆润。
　　不似个练武人的手。
　　老蓝浑身一僵，就看见蓝小白一脸茫然的俯下身子，那目的，竟是老蓝的唇。
　　眼睛蓝小白凑近，老蓝突然阖上眼睛，头，偏开了。
　　脖子上，绝望般的温暖。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如果真的能静止就好了……
　　蓝小白用力的向后退去，瞪着眼睛，满脸的惊恐。为什么自己竟然会，竟然会……
　　似乎料到蓝小白会这样，老蓝眨眨眼，从床上坐起来，抖抖衣服微笑道：“马上就开饭了。”
　　心里嘶啦一声又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在意就不会疼了。
　　况且，这不是自己要的吗？
　　老蓝扯着嘴角，走出了门口。
　　不在意，不在意就好。
　　蓝小白看着那离去的背影，隐隐的寂寞蚕食，竟似落了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