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微光》叶噗叽

8、第八章

　　初四回去上班的时候，上午临时上了一台手术，结束时已经过了午饭点儿。早上吃了点儿已经都消化下去了，去食堂转了一圈发现已经没有吃的了，于是又饿着肚子回去了。
　　进了门看见白桐正坐在那儿端着茶缸子喝茶，他见我进来了指了指桌子上对我说：“中午饭没吃吧你，桌子上有热的。”
　　我一看，桌子上放着个饭盒，“没想到你还能惦记着我。”我倒是没想到白桐还能这么细心，实在也是不容易。
　　“哪啊，人夏宁远送的。他中午过来一趟说要找你，我说你上手术呢估计得下午回来了，结果人家扭头就走了，一会儿就拎了个饭盒过来说估计食堂没饭了就给你买的。”白桐一边说一边往我这瞟，“真偏心啊老陆，跟你媳妇儿似的。”
　　“少贫。”我斜了他一眼，看见他那眼睛都长在饭盒上了。结果下手一摸发现还是温热的，打开盖子发现里面装的是热气腾腾的包子，看样子是新蒸出来的。我去洗了手准备坐下吃饭，结果我回来一看，白桐正叼着个包子坐在我的椅子上冲我乐，我作势要去拽开他，他笑着躲我：“嘿，猪肉三鲜的，特好吃！”
　　“边儿去！”我不耐烦地把他拉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看见旁边还摆了双筷子，这服务还挺到位的。夹了个包子咬了一口，香味立马弥散了满嘴，皮薄馅大，口感也柔软，肉鲜而不腻，倒比我平时在食堂买的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今天这才初四，外面的店铺大都还没营业，也不知道夏宁远从哪里买回来的。
　　下午没什么事，我抽空往楼下转了一圈顺便看看夏宁远。结果挨个病房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我问了护士，护士说宋大爷还在家没回来呢。我这才明白，原来夏宁远为了找我专程来了一趟啊。想了想便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陆大夫。”没响两声那边就接了。
　　“恩，你今天来找我了？”
　　“恩，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问题想问。”他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下班以后有空吗？”
　　“应该有。”
　　“那我等你快下班的时候过去！”
　　“恩。”我应允，“那个包子挺好吃的，谢谢啊。”
　　“诶真的啊！”他的声音明显带了笑意，“我都好久没包过了，都有点手生了。”
　　成，敢情这包子是人家自己包的，看来我这待遇可真是够上档次了。
　　下班后夏宁远给我打了电话，说就在楼下。我收拾了东西下楼，刚出了住院部大楼就看见他跨坐在自行车上停在门口，笔直修长的腿就这么斜着支在地上，一脚还踩在脚蹬子上，白皙的脸颊和耳朵都让风吹得一片通红，稍长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地贴在前额上。身上穿着浅色羽绒服和深蓝色的牛仔裤，终于显出了点儿青春活力的样子，看着倒像个刚放学的高中生。
　　他看见我抬起手向我打招呼，另一只手却没扶住车把，车身剧烈摇晃了一下，他迅速地两手稳住车把，一抹焦急慌乱从眸中闪过，然后略显尴尬地冲我笑笑。看我走近他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了口罩戴上。
　　“那个，我感冒了，别传染给你。”声音透过口罩闷闷的传出来，显得语气有点委屈无奈，看他那样子我差点笑出来。
　　“找个地方说吧。”我道。
　　他下了车推着走，和我一起在街上溜达着。最后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一落座他就拿了一堆材料出来，
　　“那个，陆大夫，我听说你是医科大学毕业的，我也挺想考医大的，所以想问问你具体的。”他翻着那些材料，我这才发现原来都是手写的，字迹工整漂亮，我又想了想自己那个医嘱，只能暗暗在心里把自己嫌弃了个遍。
　　“你说吧。”其实我还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信息的。
　　“我那天自己查了分数线，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但是专业什么的我都不太明白。”
　　“你想报什么？临床？”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离家近比较方便。”他笑了一声，手在咖啡杯上来回摩挲着，“这……专业都有什么分别啊？我看这有个七年制的。”
　　“呃，七年制就是本硕连读了，直接升硕士就不用考研了。”
　　“那倒是不错啊……”他低声道，“那分数也应该很高吧？”
　　“恩，这个应该是最好的专业了。”
　　后来他又问了我不少关于专业的问题，直到我都给他解释明白了他才把那叠已经用红笔圈圈画画过的材料收拾好。结果一看表，都七点来钟了。他有点愧疚地看着我，咬着下嘴唇问道：“晚上一起吃饭吗？我姐一直说着要请您吃顿饭来着。”
　　我本来想拒绝，但是想到以他俩的性格我是躲不掉的，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夏宁远面露喜色，急忙给他姐打了一个电话。
　　结果晚饭定在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家餐厅。我和夏宁远先过去等夏晨曦，结果夏宁远就坐在我对面一杯一杯地喝茶水，一边喝还一边和我说多喝热水鼻涕就不流了，而且感冒好得快。我心里暗笑，这热水真是万能，身体哪里不舒服喝点儿热水都能治好喽。
　　夏晨曦来的时候带来一身寒气，我见她外面穿了一件咖色的大衣，长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了，脸颊也冻得通红，她走过来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冲我们打招呼。
　　“陆大夫，小远又麻烦您了，这孩子总说想学医，自己又不懂，所以一直说想问问您。”夏晨曦坐在我对面，笑得眉眼弯起，我这才发现她化了淡妆，更显得整张脸精致而漂亮。
　　“没事儿，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就行了。”我道。
　　“那咱们先点菜吧。”夏宁远在旁边插话道，“陆大夫你来。”说着就把菜谱推到我面前。
　　“我什么都行，你们来吧。”
　　结果夏宁远也没推辞，拿过来菜谱喊来服务员叭叭叭就是一堆菜名。他一边说一边往我这瞟了瞟，我这是越听越纳闷，这也是巧了，点的还正都是我喜欢吃的，结果点到最后还要了猪肉三鲜和鲅鱼陷的锅贴，无疑这也是我特喜欢的一口儿。仔细想了想，估计是我爸把我给卖了。不过夏宁远也真是细心，若说这不是巧合我还真的不信，再巧也不可能到连点个菜都这么正好的对胃口，只不过他连这么详细的都打听来了，我竟然不知道是感激还是害怕了，越琢磨越觉得心里一阵翻腾。若真是因为我帮过他几次他才这样，那也实在是太细心太知恩图报了，说知恩图报也许也不妥，毕竟我这实在不能算什么恩情，最多也就是举手之劳，而且大部分又是分内之事，他这样反倒让我觉得不知所措起来，些许是有点受之有愧，也大概是因为我本身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好人吧。
　　“陆大夫还单着呢吧？上次听阿姨说了好几次……”夏晨曦突然问我。
　　“恩。”
　　“哦哦，现在嘛，单身挺好的，没有什么负担。”夏晨曦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陆大夫你这么帅啊挣得也应该不少，条件这么优秀要什么样的没有呀。我就一直挺欣赏你这种的，有能力有本事。”
　　我没说话，笑了笑以示回应，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突然间有点反感这种问题，也许是因为被提起的次数多了让我觉得无奈。但是又觉得可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处过几个对象，不过说真的，女孩子的脾气我实在有些摸不透，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就会生气，脾气上来我说什么都没用，所以后来的结果就都是没有结果。白桐倒是非说我情商太低，也不足够喜欢人家，所以才会一个都没成。想起当时那样，上了班之后就更少谈及感情问题了。
　　后来夏宁远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这破孩子一下栽倒在床上笑得到处打滚，最后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特别没正行地对我说：“我觉得这就是命，真的，这就是缘分，我还真得感谢你以前那些女朋友，亏了她们都不要你了。”我没说话，他以为我不高兴了，眼睛眨巴两下，然后突然闭上眼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过了没一会儿就睁开眼重新坐了起来，还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我：“诶我刚睡着了，我是不是梦游了啊，怎么浑身酸痛的？”我看着他，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然后把他拉进了怀里，这死孩子真是能瞎扯，不过也怪叫人稀罕的。
　　后来夏晨曦大概也知道了我对这种话题感到烦躁，索性也不再提，就是一个劲儿的和我聊这聊那，我这才发现她懂得实在不少，基本上说什么都能谈得来，有些过于专业的知识她也能讲的头头是道。而夏宁远也不知道怎么了，后来就一直不太插话了，一直坐在那默默地吃菜，有时候掀起眼皮看我们两眼。夏晨曦问他怎么话少了，他说：“你们聊得这么专业，我怎么听得懂呀！”说完还有点埋怨地看了他姐一眼，夏晨曦笑得脸都红了，转过头对我说：“陆大夫你看，这熊孩子，还成天这么长不大地撒娇呢。”说完还伸手捅了捅夏宁远，“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啊呀你！”平时还一副大人的稳重模样，现在在他姐面前却成了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那带着撒娇意味的埋怨倒真让我觉得有点可爱。
　　这一顿饭吃的还算是和谐，夏晨曦趁着说去卫生间的功夫偷着把账结了，我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后来还找我交换了手机号，说是以后有空常联系，如果我不嫌弃的话就把他们姐俩当朋友，有什么困难一定记得找他们帮忙。
　　临走时我说要开车送他们回去，结果被很果断地拒绝了，最后就看着夏宁远骑自行车载着夏晨曦离开了。远处的霓虹灯闪着变幻的光，突然觉得把这寒夜映得带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