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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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陆予光，给予的予，阳光的光。
最近想起来提笔整理往事，可能不年轻了，记忆力真的变差了，总觉得有些事不写下来就会逐渐被时光冲洗褪色。
我到今天为止的人生在30岁那年划分为两个阶段，之前的没什么可以回忆的，而我也主要是写写30岁那年，遇到他之后的故事。
就像那年夏天，蝉鸣和着清风暖暖入耳，阳光被树叶剪碎，斜斜洒在地上。我看见他逆光而行，一步一步走进我的世界。
我经常觉得自己在做梦，然后总是在梦醒之后独自回忆着过往。然而他总是笑着拉住我的手，说：你看，我们一直在挽着手，做着同样的梦。等梦醒了，我们还在一起。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擅长写东西，尤其是除了论文以外的东西，毕竟那种学术性的文字还有迹可循。但是过了这么久，还是决定把我们的故事写一写，我怕等到以后老了，就更记不清楚了。有时我经常怀疑自己在做梦，梦醒了也许我还会是当年的自己，他也不过是我梦境中虚构的伴侣。所以想着只有把这段往事写下来，才让我觉得这故事是真真切切发生过，他也确确实实存在在我的生命中。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把这个故事叙述完整，但是也许我真的需要这种流水账一样的东西来记录我们的过往。
纵使已经过了多年，我现在却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个虫鸣悠长的季节，那个，我遇到他的那个夏天。
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手术台上，那年我还在肝胆外科。病人是外伤性脾破裂，需要全脾切除。我正准备进去，白桐凑过来一脸神秘地和我说病人是保外就医，估摸着是在牢里打架让人揍了。我白了他一眼，对他的话不做评论，直接无视了白桐进了手术室。
手术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当天下午他就醒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盯着天花板发呆，见他带着病态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半睁着，眼角还带着几分倦意。他意识到我走近，微微侧过脸看着我，没有言语。仔细看了才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漂亮的男孩，精致又不女气，我不是很会夸奖一个人，至少我从来没形容过一个男性长得漂亮，只是那俊秀的眉眼实在叫人移不开视线。
出了监护室正好遇到白桐，他和我说那个男孩叫夏宁远，本来还有一个多月就刑满释放了，偏偏这个时候和人打起来让人伤到了脾脏，也实在倒霉。我挑眉，问他怎么知道的。白桐笑地有点奸诈，说是昨天听着同夏宁远一起来的警察聊到的。我给了他一脚，骂道：“我的病人你怎么这么替我操心。”白桐眨眨眼睛：“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老陆。”
第二天他就转去了普通病房，我发现科里有几个小护士总喜欢跑去看他，被我撞到好几次。她们说夏宁远长得好看呀，自然要多看两眼，然后却一边赞美一边惋惜着，说这么好看的人呀竟然坐过牢，可惜了。我笑，说你们这是偏见，一群没长大的小姑娘。陈护士笑嘻嘻地说：“要是能有咱陆大夫这样也行啊，长得帅挣得也多，就是稍微闷了点儿。诶，对了，陆大夫你到底有没有对象啊，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过呢？”我斜了她一眼没说话，小丫头片子。陈护士收到我的白眼反应了一下，继而笑得更开心：“嘿，看出来了，大龄剩男呀你。”
那年我30，而立之年。我自认为还抓着青春的尾巴准备再自由几年，不想提前就进了爱情的坟墓，却屡次被白桐奚落得和孤单寂寞的老男人无异，“你连爱情都没有，哪里来的爱情的坟墓。”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又不是没有过恋爱经历。其实，平时我妈也会总打电话和我提起，我也就直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平时工作生活不在父母身边，所以从这点上来看倒也方便了不少。我这人懒散惯了，除了工作别的大概都没多大兴趣，尤其是相亲这种事，我一直觉得没有必要，在一起还是要看缘分。不过现在想想，大概这就是当时给自己的懒散找的借口。
其实我和他的初遇给我的印象并不深刻，大概是当时并没有过多的留意过他。时间过去那么久，记忆已经被冲刷的有些褪色，许多细节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我不断回想着还留在脑海中的片段，然后断断续续地把记忆残片拼接缝合。
那时我和夏宁远接触时间不长。大多都是平日做些基本的检查，再加上简短的问询，极少谈及其他。当时对我来说，他之于我，只是一个我最普通的病人而已。他好像很爱和别人聊天，说话时常带着笑，脸上挂着浅浅的酒窝。小护士们也喜欢他，有时候经常会和他聊上几句，一来二去也熟络了起来。而我作为他的主治医生反倒和他交流最少，大概是我这个人不太善于和人交往。
后来听他说起，他说觉得第一次见到我就觉得我特别不爱说话，但是想说的却都写在眼睛里了，特别别扭。我眨了眨眼，让他猜我现在在想什么，他思考了一下，笑了起来：“还能想啥，肯定在想我呗。”我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窝，也笑了。
那天查房回来，正好听陈护士她们提起夏宁远，几个女孩子聊得眉飞色舞，看到我来了不但不加收敛，反而直接把我拦了下来。
“你们说你们的，我不参与。”说着抬腿要走，陈护士把我拉住央求道，“陆大夫，听说夏宁远喜欢吃甜的，我那有点糖和饮料，你下午去查房的时候顺便帮我给他送点去呗。”
“你自己怎么不去。”我道。
“我一个姑娘呀怎么好意思，况且他那总有人看着我也不方便呀。”合着我就多方便一样。
我没做回应，陈护士全当我默许了。中午拿了两盒巧克力和一盒果汁给我。说一盒巧克力是给我的谢礼。我不爱吃甜，吃多了容易牙疼，说起牙疼我还是觉得心悸，毕竟之前被智齿折磨得寝食难安过。所以也就准备都拿了给夏宁远送去，临出办公室想起抽屉里还有上次别人给的一纸带奶糖，我一直没吃，也拿了顺便给他。
下午过去的时候看他刚输完液拔了针，坐在床上偏过头看着窗外，裹着病号服的身子透出几分单薄，阳光照着他的脸和脖颈，蓝白条的病号服显得他更加苍白。乃至后来的无数个日夜，那段苍白的颈项一直在我记忆中清晰浮现着。他见我来了向我问好，我看了看刀口的愈合情况。顺便把东西都给了他，他看见笑了起来，黑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睫毛颤动，轻声道：“谢谢。”
“不用谢，陈护士送的。”
后来他恢复的不错，两周以后就能出院了。临走前他来找我，看着他身侧站了两个警察，我叮嘱要按期来复查，然后准备目送他离开。离开前他冲我挥了下手，说：“陆大夫，奶糖挺好吃的，谢谢啊。”当时的我怎么想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得知奶糖是我给的。
他逆着光，眼睛亮亮的，酒窝浅浅挂在脸上，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身上，镀了一圈淡金色的光晕，看得我有一瞬间失神。
到后来，他确实被带来复查过两次，而我恰好都不在，每次都是白桐后来转达给我，说他恢复的很好，现在基本没什么影响了。我自然觉得高兴，说起来也惭愧，这就算是行医的成就感吧。
当时我本以为，我同他从此再无交集。
一转眼小半年过去了，已经到了12月底，马上就是元旦。每年到了年底科内都要聚餐，往年都是刘主任亲自去订酒店，吃饱喝足了再去KTV嚎上半宿。今年不知怎的，白桐自告奋勇地说要让他来操办个新鲜的。刘凯平时就待见白桐这点儿歪脑子，就由着他去办了。果不其然，白桐说他找了个酒吧，大家一起去热闹热闹。当时酒吧这种东西还不是很流行，而我素来也不喜欢热闹，准备找个借口回绝。白桐自然懂我，看了一眼我面无表情的脸，假模假式的劝慰我道：“老陆呀，你也改改你这个性子，跟大家多凑凑热闹呗，不然你这一辈子也娶不着媳妇儿啊。”我果断拒绝：“不去，吃饭就算了，去酒吧我嫌乱。”白桐还是不死心，胳膊都挂到了我的肩上：“去呗，多适应适应就好了，大不了你这次论文我多帮你写点儿呗。”说完还冲我挤了挤眼，我拉下他的胳膊犹豫再三。最后我耐不住他软磨硬泡，终于还是妥协了。突然发现在这方面，我还是挺没有原则的。
那段日子又开始降温了，偶尔还会飘上一场小雪。
北方的冬天天黑的很早，天气干燥寒冷。那天是12月的最后一天，难得准时下了班。走出住院部大楼时天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到底飘了多久的雪，地上已经铺了挺厚的一层。我裹紧了外衣把手揣进兜里，也该买副手套了。
雪下得不小，而一群人依然兴致不减，一同前往白桐订好的酒吧。
酒吧离医院不是很远，步行大概也就用了十几分钟，位置很显眼，是在市区比较繁华的地段了，门口的装潢风格倒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夸张。酒吧内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寒冷的空气被阻隔在了门外，室内很热，我脱下外套放在一旁，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变幻的灯光照的我有些难受，台上的音乐震耳欲聋地响着，从来没间断过。我实在没什么心思去看台上的表演，这种场合也着实叫我头疼。看其他人倒是看得带劲，更显得我与这里格格不入。坐在靠边的位置喝了两杯记不住名字的酒，没想到入口甘甜的酒后劲却挺大，两杯下去已经有点头晕了。
又坐了一会儿实在觉得待不住了，便准备找个借口先行离开，我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头就要炸了。和同事招呼了一声，不等白桐过来拉我就直接穿上外套出了门。
直到走出大门，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突然的解放让我紧绷的神经一瞬间的松懈下来，而刚准备迈步离开，门就被再次推开了。然后，一个人从里面踉跄地走了出来。刚迈出两步就直挺挺的倒在了我面前。我犹豫了一下，继而蹲下身想把他拉起来，而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却愣了。头发长了，嘴角破了，眼圈青黑，衣领不自然的微敞着，露出一段苍白的颈项，脸上的伤明显是被人打的，粗重的喘息中夹杂着酒和烟草的气息。然而，我却还是能记住那张脸，乃至后来一直深深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中，那个从未被淡化过的面容，那是……夏宁远。
再多的“我以为”都在瞬间扑空。
因为，我们再次，再次地相遇了。
当时我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种偶然，现在写出来时才觉得，大概就是缘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