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亲亲草莓大人

8、第四章（2）

　　梦遥手中还端着那碗独独缺了个“子”的“早生贵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是不大愿意见到柏瑜的，所以一听到柏瑜的声音，梦遥心中像是有几千匹骏马呼啸而过。震得整颗心都地动山摇，嗡嗡作响。
　　可在别人面前，他又不好做出什么样子，届时免不了要落下什么口舌。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柏瑜凑到他跟前，往他碗里多看了几眼，眸中带笑，笑得肆意，可是他的笑容却分明让梦遥觉着心惊。前一次见着他也是这么笑的，结果却说了那么些恼人的话。
　　柏瑜那一头银色发丝随意地散落在胸前，肩上，在霞光中闪烁着点点莹光。他身后既是梦遥种的姹紫嫣红的各色花朵，青山上的春意将这花园中花儿的娇艳发挥地淋漓精致。而他往这花前一站，那些花既是再美也比不上他分毫。
　　梦遥感到自己有一瞬间的恍神，忙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水，借此掩饰自己的慌乱的心神。他唇角溢出几丝笑意，无视那人的存在，揶揄着錦鸾：“师弟，这'早生贵子'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的。”
　　錦鸾大约也猜出这其中的含义了，横着眉狠狠地瞪了几眼崇之，而那崇之呢，委委屈屈地，哪有半点平素那仙姿绰绰的气质。
　　錦鸾也是心软，见着崇之的模样，又哪里舍得，忙收回了眼神。
　　但随即錦鸾偏头转向崇之身后的柏瑜，露出一抹调笑，“上仙，您年纪也不小了，有好几万岁了吧。就您这岁数，别人早就成婚了。”
　　众人皆望向了那头上束着的金冠子的錦鸾，猜想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他顿了顿接着道：“您看，这么些年来，那么多仙家要把闺女嫁给您，可是您呢，愣是一个都没瞧上。现下，您和我师兄梦遥，男未婚男未嫁的，何不凑作一对呢？”
　　梦遥听完这个话后自觉连头发丝都像是要生腾出热气来，他忙张口制止道：“錦鸾，莫要胡说！”
　　錦鸾倒也真的不说了，支了把扇子，摇得是风流倜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望着那表情不一的二人。
　　那柏瑜呢，勾起唇角缓缓地摇了摇头，面目上分明就是一副万分嫌弃的模样。他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錦鸾，你还真是抬举我了。我可没这福分和这小傻子在一起。这割腕救妖精的神仙，普天之下恐怕就他这么一个了，这万一哪天他的血不够放了，岂不是要用我的凑数？”
　　梦遥不作声了，这錦鸾原来是想借柏瑜之手打压自己。他这招“借刀杀人”倒也使得巧妙，面对如此毒舌之人，梦遥真的是束手无策。
　　柏瑜那人要是不说话还好，一副脱俗出尘，俊美地好似幅画的样貌，不管往哪儿随处一站，都能替那处增色几分。可若是他开了口，却总是捡别人的痛处说，且是一针见血。
　　算上今日，他和柏瑜见面次数，拢共不过三次。可就这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都能让别人心生厌恶，也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不过令梦遥更不乐意的是柏瑜对自己的称呼。那妖精也没碍过谁，若是救了，他梦遥便是傻子。倘若救的是凡人或是神仙，那便不是了。这逻辑也未免也太过牵强。
　　梦遥颇有些愤恨，但此时脑子里就蹦不出什么即能维持自己翩翩君子的风度，又能痛快打击到柏瑜的话来。可是，就让他这么平白无故地在口舌上占了先，梦遥这心里也是不痛快的，他只能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谁要和你这种神仙在一起。＂
　　看着梦遥吃瘪的样子，耷拉个眸子，撇着的唇角，那不甚委屈的小模样，柏瑜笑得是无比地开心。
　　但錦鸾也并非真的想让谁下不来台，待笑完之后，就拉着崇之走出了屋子。
　　窗外间歇地传来一两声錦鸾的怒斥和崇之的讨饶；屋内是和自己遥遥相望的柏瑜，再加上刚刚錦鸾戏谑的那么一句，顿时气氛就有些尴尬。
　　梦遥默不作声，装模作样地拿起手边刚看的那本书。书中讲的什么他一句都看不进去，他只得数着书中的一行行顺序排列的小字。
　　忽听面前的柏瑜浅笑出声，梦遥疑惑地抬起头，就见着柏瑜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我见我这次过来，你对我的态度有所不同，所以我就想是不是你误会了些什么。思前想后，我觉着，能让你误会的也就这么一件了。＂柏瑜倒也不太客气，就着桌边的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什么？＂梦遥疑惑，放下手中的书册，饶有兴致地等待柏瑜的下文。
　　柏瑜倒也不扭捏造作，喝了一口茶接着道：“自那日你从我寝宫回去以后，我喂了一颗给我的凤辛。”
　　“凤辛？”
　　“就是我养的那只青色的鸟。”柏瑜说得自然，就像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似的，“但我当时觉着那丹药似乎对它没多大作用，于是我就以身犯险地尝了另一颗。”
　　“以身犯险”？
　　＂不过，那药真的没多大作用。吃起来味道还是苦的。小傻子，你莫不是被骗了？＂柏瑜浅浅地啜了口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梦遥。
　　“咬牙切齿”已经不足以形容梦遥的心情了，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火气，耐足了性子，不打算得罪那位上仙。他就手把书放在了枕边，摊开锦被盖在了身上，一直盖到了脸上。侧着身子，蜷缩在被子里。
　　不听，不看，他便不会生气！
　　可那柏瑜见自己被“小傻子”忽略了，倒有些心有不甘，忙翻手捏了个诀，变走了梦遥的被子，他接着道：“我好意帮你试药你竟然不领情？”
　　梦遥是真的不知道面前的这位柏瑜上仙是性子冷然，还是为了气自己而故意为之。这试药竟把仅有的两颗药都试了的道理？
　　梦遥无奈，只得故作自然地笑道：“上仙您多虑了。上仙愿意给谁试药那是您的事儿，没必要同我解释。再者，上仙嘛，位高身份显赫，连带身边的灵宠也一并金贵了起来。修为提升个几层也是察觉不出的。哪能跟我们这深山之中的小妖，小仙相提并论。”
　　梦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要不然迟早会被眼前的这位给活活气得羽化。
　　暮色西沉，这个季节的白昼似乎比平日里来得更加漫长。梦遥倒是巴不得黑夜快些落到这青山，他好赶走这尊上仙。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同柏瑜待在一个屋子里来得更压抑的事。梦遥只得重新抓起枕边的书，从刚刚略过的那一行字，又细细地研读起来。
　　屋子里静默，两位神仙谁都不作声，安静地彷若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惊得青山震上一震。
　　就这样保持了大约半个时辰，忽闻几声＂啾啾＂之声。梦遥抬起眸子，发现从霞光中飞来一团光亮，带着晚照的红晕，破窗而入，在屋内盘旋。
　　梦遥定睛一看，才忽然发现那竟是父亲云上平素喜用的纸鹤。
　　纸鹤通体素白，裹着一层莹白色的微光，却被晚霞晕染成喜人的红色。
　　梦遥大喜，忙下了床塌，试图伸手捉住那只纸鹤。然而他刚失了不少仙力，那纸鹤又带着父亲特地加的以防被劫的诀，梦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穿过自己的掌心。
　　纸鹤扑腾着双翅，在屋内横冲直撞，承载着父亲从万里之外传来的消息。梦遥能看到，却捉不到，只能用目光追随着它，心中有些焦躁。
　　忽然一张素白的大手越过他的视线，在半空中停住了。纸鹤像是被牵引住了，轻巧地跃上了他的手指。
　　它在柏瑜指尖上轻跃后，乖巧地伏在了他的掌心。柏瑜口中默念，那纸鹤慢慢舒展开来，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
　　柏瑜手中捏着那张纸，往梦遥跟前走了几步，他扬着眉，面上一派淡漠，＂喏，给你。＂
　　梦遥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来，信上是他熟悉的笔迹，上书：我一切安好，勿念！
　　梦遥笑逐颜开，父亲去了那么久，这是第一次发书信过来。他心情好，连带看面前的柏瑜也顺眼了几分。他真心地对柏瑜面露笑意道：＂多谢。＂
　　而柏瑜呢，几不可闻地点点头，浅浅地啜着杯中的茶，＂你同你父亲的传信方式真是特别，也不怕被有心人劫了去。＂
　　梦遥将信纸细细折好，放在了书桌边上的抽屉里，才道：“不会的，若非我亲启，否则需要很深的修为才能打开。”
　　＂再者，不过是些不打紧的话，即使是被人看去了，也无所谓。＂
　　＂哦？＂
　　梦遥难得好兴致地主动搭理柏瑜，＂上仙，天君有没有说我父亲什么时候回来？＂面上一副期期艾艾的神色。
　　柏瑜负着手，走至窗边沉吟道：＂没有。大约是快了吧…＂
　　錦鸾回到了屋内，面色有些不善。他就着梦遥的床边坐下，“师兄，你去我那里住上几日吧，留你一人在青山我不太放心。况且，以你这仙力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我可怎么向师父交代？”
　　千年前錦鸾失了仙力，差点就被恶鬼当作了盘中餐，幸而崇之救了他。而那一幕，他不希望再次出现在梦遥身上。
　　梦遥刚想婉言拒绝，錦鸾身后的崇之使了一道仙术，传了一句话给梦遥：行行好，就依了錦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