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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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节日第三天，五毒教上下都被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
白容兮被抓了起来，关押在了地牢里。
莫白衣与莫白礼阻拦不成，质问为何。为首的五毒教弟子说了一句：“你问她自己。”
白容兮低下头，将她的脸隐藏在了长发之下。
莫白衣猜到了大致情况，他找到乌玛质问她为什么要陷白容兮于不义的境地。乌玛嘲讽他多管闲事，莫白衣很是气愤，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当即甩了乌玛一个耳光。
乌玛见莫白衣如此薄情寡义，恨然与他大打出手。两人五毒圣殿之内打的不可开交，一度让周围的人都无法插手阻拦。直到曲云下令让天蛛使容夏强行将两人制服，这才罢手。
莫白衣反问曲云：“仅仅是儿女私情就要将人关押起来，这是天底下哪门子道理？”
曲云否认了。
曲云扫了一眼乌玛，解释道：“白容兮犯的是弑母之罪，即便是中原这也是重罪。我仅仅是将她暂时关押已经开恩，你还有何话说？”
莫白衣瞪着乌玛，道：“弑母？你居然告你姐姐弑母之罪？”
乌玛道：“对，那又怎样。白容兮虽然是我阿姐，但是她的确杀了阿妈。我向教主告发她，有错吗？”
莫白衣质问道：“就是因为她阻拦你同我相好，你就这样对待你姐姐！你可曾真正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乌玛喊道：“有什么好问的！她讨厌汉人，就要让我也讨厌汉人吗？她凭什么把自己的观点和理由强加在我身上！美名其曰保护我，实际上自私的人是她！当年她杀了我阿妈，还对我下蛊隐瞒了事实。我只不过把她犯下的罪过说了出来，难道我这也算是有错吗？”
莫白衣冷冷一笑：“是，你没有错。错的应该是我，我的确如白容兮所说，当初就不应该出现在苗人的地方！”
他甩袖而去。
莫白礼在殿门外候着，见到莫白衣脸色乌青的出来跟在他身后。玉蟾使凤瑶叫住了两人，莫白衣还因之前的事情非常不待见，凤瑶倒也没有在意。
“容兮被关在祝融神殿之后的血池狱，你们想要去见她的话晚上来找我。”凤瑶说，莫白礼行礼道谢。凤瑶见莫白衣还是冷冰冰的态度，再没有说什么。莫白衣回居所休息疗伤，莫白礼收拾着药罐。过了黄昏之后莫白礼才开口。
“哥……”
莫白衣打断了莫白礼，说：“等一下再去。”
莫白礼很是诧异，他没问原因，而是劝道：“哥，你不要生乌玛的气。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白容兮的确做的是有些过分。”
莫白衣反问：“怎么过分？这件事情有谁是对有谁是错？我当初的确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坚决，我不理解。照我所想，从未得到过父亲关照的女儿再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之后一定是非常高兴的。事实呢？白容兮怨恨父亲，怨恨当年他抛妻弃子导致母亲被尸人围攻的时候丧命。”他说，“乌玛认为是白容兮夺了她心上人，便将弑母的罪行戴在她姐姐头上。原本她们姐妹俩情深义重，现在倒因为我反目成仇。就算白容兮承认是她杀了母亲，可是乌玛一点也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姐妹亲情，你叫我如何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白容兮是否做的很过分？”
莫白礼拍着兄长的肩膀，担忧道：“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而造成的？”
莫白衣沉默，沉默等于默认。
莫白礼叹气，他又问：“那你还去见白姑娘吗？”
莫白衣道：“去。她毕竟是我姐姐，父亲当年所做不是大丈夫所为，我既是长子也是长兄，应当替父亲对她有所补偿。”
莫白礼只是沉沉叹着气。
凤瑶等到吹灯歇息的时候等来了莫白衣兄弟，她从不多问原因。将两人带到了祝融神殿之后的血池狱，最深最暗的一间里见到了白容兮。
“轮换的守卫半个时辰之后就会转醒，小心些。”凤瑶提醒道，两人向凤瑶行礼道谢，浅浅笑了笑就离去了。
莫白衣两三下撬开铁锁，进去叫醒昏睡的白容兮。白容兮很是虚弱，还好莫白礼随身带了药。她稍微有了点精神，又是最初两人见到的那副神情。冷若冰霜，没有一点人情味。
“你们来干什么，看我的狼狈样吗？”
莫白衣道：“我担心你。”
白容兮冷笑。
“你担心我？我们之间有那么深的交情？”
莫白衣一把抓住白容兮的手，道：“我知道父亲当年负了你和白姨，但是我作为长子也是你的弟弟！现在你和乌玛因为我闹成这样，你让我于心何安？”
白容兮沉默。
莫白礼问道：“白姑娘，为什么乌玛说你弑母？”
白容兮良久没有说话。火把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明亮的火光映出她的脸庞，刻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悲伤。莫白衣和莫白礼两人从未见过一个人有这种表情，或许白容兮的冷漠并不是她与生俱来就有的。而是她将一件件一桩桩伤害过的她的事情，全部藏进了心底之后，这种冷漠就变成了保护她的躯壳。
“历任教主都是从圣使当中选的。”白容兮轻声讲述过去的事情，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自己的胳膊，尽力维持着平静冷漠的神情。但幼年经历的事情总是挥之不去的梦魇，缠绕她一辈子无法挣脱。
上任教主魔刹罗爱上了年轻有为的侠客方乾，与他生了一个女儿。开元二十六年，魔刹罗离奇失踪。她只留下一封书信，当中说明了她与方乾生了一个女儿尚在中原，而她的教主之位应当由自己的女儿继承。这封书信在五毒教内像是投下了一枚炸弹，谣言四起，哄乱纷纷。以右长老艾黎为首的一部分教中人前往中原寻找魔刹罗的女儿曲云，而以左长老乌蒙贵为首的一部分人则坚持一定要根据五仙教惯例，历任长老应当从圣使当中选出。
曲云继任了教主之位，乌蒙贵趁势发动了叛乱。他抓走了一批人炼制成尸人，那些尸人带着的尸毒为祸了许多村庄。曲云虽然在艾黎的帮助之下镇压了叛乱，但是染上尸毒和已经被炼制成尸人的那些村民，却永远的徘徊在了生死边缘。
白容兮的母亲阿秀，就是那场叛乱的牺牲品之一。
白秀与别的苗人不同，她十分向往汉人的生活，也因此爱上了莫世年。两人十分恩爱，白秀还换上了汉人的衣裳与莫世年两人在一处人烟稀少，风景秀丽的地方生活。只不过恩爱抵不过莫世年外出采买带回来的一封家书，白秀等到莫世年回家之后与丈夫分享已有身孕的喜悦，但是莫世年却说他要离开白秀归去家乡。
白秀是苗人，莫世年不能带她回去面见父母，他需要向父母禀明之后才可以接白秀回家面见高堂。临走之前莫世年信誓旦旦的许诺自己会前来接她，然而这一走，白秀直到死都未曾再见到丈夫一面。
白秀因为怀有身孕，不得已回到了村落里。她忍受着族人的闲言碎语，生下了白容兮。白容兮长至四岁，白秀带着她嫁给了族里的一个鳏夫。第二年，妹妹乌玛出世。
“我都不明白为什么阿妈要生下我……”白容兮说，“我在这个家里，是可有可无的人。可等乌玛出生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她再提起乌玛，又是幸福，又是痛苦。
乌玛长至六岁，白容兮十岁。
就在白容兮对妹妹乌玛的感情渐渐变得亲密起来，乌蒙贵带着他的人袭击了村落。白秀带着两个女儿四处逃窜，躲藏。可是哪里还能躲呢？
到处都是尸人，还有那些自称天一教弟子的人。他们将那些尸人流散在村落里，让尸毒化作绿色的雾覆盖了整片土地。那些四处巡逻的人一旦发现有活着的人就会被拿去炼尸，白秀纵然有一身好蛊术，她又如何抵挡的了一群人。
就在一天晚上白秀带着两个女儿逃跑的时候，她被毒尸咬伤了背部。
苗人各个都是蛊身，白秀也不例外。她在变成尸人之前日日靠着自己的蛊身强撑，也正因为如此白秀在完全变成尸人之后居然还保留了一丝神志。她将两个女儿藏在了一处废弃的小木屋，日日带着食物前来。只是白秀这丝神志终究太过薄弱，终究难以抵挡尸毒侵袭。
白容兮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完全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
白秀带来的食物并不能吃，白容兮便在晚上人少的时候出去找食物供姐妹俩生存。白秀时不时会失去理智发狂，她也学会了如何隐藏行踪避免妹妹乌玛受到伤害。
可就在一次她晚上出去觅食的时候，白秀的最后一丝理智崩溃了。
“等我找到一些能吃的野果回来的时候，阿妈正在吃东西。”白容兮掐着自己，“地上全部都是四零八落的四肢，阿妈像野狼一样盯着我，眼睛就好像血做的一般。我吓坏了，阿妈朝我扑了过来，我想也没想就随手捡起了一块石头砸到了她的头上。”
莫白衣握住了她颤抖的双手，白容兮缓了缓，继续讲述：“阿妈暂时不动了，我才意识到乌玛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她。我很害怕，就去翻找了阿妈吞食的尸体残肢。然后我就在那堆残肢里找到了乌玛的银镯。”
白容兮声音有些哽咽，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这个时候阿妈醒了过来，她抓着我的腿，把我摁在地上，我拼了命的反抗才挣脱。我以为阿妈已经把乌玛吃掉了，她又要吃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拿着柴刀砍了过去。我疯了似的一刀一刀砍，直到阿妈彻底不能动弹我才住了手。既然乌玛已经死了，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可就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我听到了墙角的架子下面有响动。”
莫白礼霎时吃惊：“乌玛还活着？”
白容兮点点头。
“那是之前我们躲过的一个地方，她身子小，还藏得进去。我搬开架子看见活着的乌玛，才知道阿妈并没有杀了她。而那些残肢，是其他尸人的。大概是我许久没回来，乌玛想出去找我，结果被别的尸人发现了。阿妈为了保护她就杀了那些尸人，可我却把阿妈杀了。”
白容兮咬着牙，她实在没办法忍着不哭泣。莫白衣将她搂在怀里，她才小声哭了一阵。
“乌玛受了惊，我没有办法，就对她下了蛊。等找到族人之后，乌玛得到医治才好了起来。我一直不敢告诉她真相，但是这毕竟是事实。大概这就是宿命吧，迟早有一天会公之于众。乌玛恨我也无不道理……”
莫白衣道：“可是按道理，你对乌玛下了蛊，她应该不知道此事才对。但她却像是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白容兮露出一丝浅笑。
“当年我才不过十岁，蛊术怎么会熟练？约是到了一定年纪，乌玛自己想起来了吧。”
莫白礼开口道：“那还是证明她对你有心的，至少到现在才说出来。哥，既然事情真相都知道了，我们去向曲教主求情。求她对白姑娘网开一面，行吗？”
莫白衣应道：“嗯，我们现在就去。”
白容兮拉住了他，道：“不用了。你们不懂苗人的规矩，求情只会徒增麻烦。”
莫白衣道：“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却什么都不做啊！”
白容兮微微笑了笑：“我弑母是事实，你又没有法子能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教主对此事会有自己的考量，你们毕竟是外人，没有权利干涉的。”
她看着莫白衣，道：“莫白衣，我只求你一件事。”
莫白衣心中一动，这还是白容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说。”
白容兮郑重其事的说道：“离开苗疆，不要再来了。乌玛早点忘掉你，就能早点重新开始。你不爱她，就不要再给她一点点的希望了。”
莫白衣不自觉看向了弟弟，莫白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白衣犹豫道：“我能答应你，可是白礼他……”
“我之前就应允过，”白容兮看向莫白礼，莫白礼也抬起了头，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如果你能打动乌玛的心，我就祝福你们。”
莫白礼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深深向白容兮跪谢。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