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雪落》荀宓

7、Chapter7

　　满城的白雪皑皑，万物沉眠如同银装素裹，小巷的胡同里传来鞭炮燃起的噼里啪啦脆响，通彻云霄。校园里的大树上好似是撒了银粉，蔓延出的根根细枝间隙中挂着的是火红的横幅布条。“新年快乐”几个大字以宋体的形式写在之上，几个零散的气球色彩不一，也高高地挂着，在风中摇晃。
　　苏城站在抖落出白雪的大叔下，一手拿着写了台本的卡片讲稿，一手理了理西装的领结。黎昭雪站在他的身侧，习惯性地伸手去抬眼镜，才发现鼻梁上的大眼镜此刻已然摘除，换做了剔透的隐形眼镜。
　　“接下来，接请欣赏……”她盯着稿子，认认真真地比对着每一句话，她身上穿的是一身如雪般结拜的连衣裙，肩上披着的是苏城的运动外套。
　　“紧张吗？”苏城放下台本，转头过来问她。
　　黎昭雪的头有点低，她用力一咬下唇，神色闪躲地点头应答道：“嗯。”
　　苏城无奈一笑：“昨天彩排不都的好好的吗？”
　　“我，我就是……”黎昭雪昂起头，试图为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但却发现在这个时刻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宋如钦打着领带从远处走来，他一向是懒懒散散的小男生模样，如今穿得正经起来倒还有些模样。
　　“昭雪，你可别后悔啊。”宋如钦停下脚步。
　　黎昭雪抬眼看了看他，有些不知所措，她揉了揉化了妆的眼睛，又感觉痒得厉害：“我，我也不知道。”
　　苏城看着她的表情，眉头皱起，整个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他注视着她，良久却失望地摇了摇头：“黎昭雪，希望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承诺负责。赵兮颜已经准备好了，离晚会开始还有五分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苏城说完便已经转身，再也没有去看黎昭雪而是选择走进了体艺馆内。黎昭雪看着他的背影，不断怔愣，她明白他的话，事到如今不可退缩。她突然觉得这样的苏城和平时太不一样，平时的他总喜欢捉弄她，看她出糗，可如今却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教导她许多道理。她回过神，正好看见远处的赵兮颜在向她招手让她过去。
　　“走吧。”宋如钦整了整衣领，转头看她。
　　黎昭雪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信心，她点点头拉扯了一下裙摆便随他一起走去。突然间，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头问宋如钦：“小钦，苏城平时，都这么严肃吗？”
　　宋如钦似乎是想了想，摸着下巴回答：“主席平时还是很随和的，经常和我们开玩笑，还喜欢捉弄我们，但一旦到了工作就特别正经，特别严肃。”
　　黎昭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等走到了体艺馆门口才轻轻吐出了一个“嗯”字。
　　黎昭雪正端正地站在台上，台下的观众们黑压压的一片。她紧张极了，甚至是感觉那长裙已经被汗水浸湿粘着在了背脊后面。她捏紧了拳头，手臂却在不停发抖，落下的长发在灯光下落成好看的墨色，隐隐反出光亮。
　　“各位老师，同学们，晚上好。这里是城南一中第十八届元旦联欢晚会，我是主持人苏城。”
　　耳畔骤然想起身侧男生沉稳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黎昭雪偷偷用余光轻瞥，就见到苏城一身正装的挺拔身姿，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的是一张阳光又好看的面庞。
　　黎昭雪看得有些发愣，但原本因为紧张而变得空白一片的大脑此刻却好像来了力量。是啊，她不能输给自己。
　　她尽力地深呼吸，扬唇露出甜美的笑容。她看着台下，沉着地接着苏城的话念出一句句台本上写的话。

　　元旦晚会进行地异常顺利，女生们在后台卸完妆后，台下的观众已经立场。体艺馆内隐隐还有些亮着的灯光，黎昭雪背着书包出来时，苏城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怎么还没走？”黎昭雪走上前，看见靠在门框上的苏城有些疑惑，因为男生是不化妆应该先离开才是。
　　苏城站直了身子，看着已经把长裙换回校服的黎昭雪，理所当然地回答：“等你呗。”
　　“等我？”黎昭雪显然不信。
　　苏城凑上去笑道：“对啊，看看你有没有怕得还在发抖。”
　　黎昭雪看着佯装抽风的苏城，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冷着眼从他身边走过，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帕金森？”
　　苏城青筋一跳，转身就追上走出门的黎昭雪：“喂喂喂黎昭雪，这次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都不感激我一下？”
　　黎昭雪顿住脚步转头看他：“感激？”
　　苏城严肃地点点头，摸了摸下巴似是思考：“这样吧，我送你回宿舍咯，边走我边想想。”
　　黎昭雪翻了一记白眼，懒得理他地就继续往宿舍楼走去。苏城一直和她并肩走着，弯弯的残月将清冷的白光撒在地上，映出二人修长的影子。快到女生宿舍楼门口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黎昭雪。”
　　“啊？”黎昭雪应道。
　　苏城看着她，迟疑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他想告诉她一些话却发现那些话死死卡在了喉咙里难以出口。他只好摇了摇头：“没什么。”
　　“哦。”黎昭雪无语，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有些生气，但还是忍耐了下来准备继续向前走去。
　　苏城还是抬头叫住她：“等等。”
　　黎昭雪有些不耐烦地昂头看他。
　　苏城走上前，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对她说：“期末考后有一场篮球赛，市里面的比赛，就在我们学校的操场，你来看吧。”
　　“啊？”黎昭雪显然还是不明所以。
　　苏城看着她，却又突然展开了往昔那般的嬉皮笑脸：“就当做，你对我的感激呗。”
　　黎昭雪顿了顿，似乎还是想说些什么，但苏城却不愿意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记得，一定要来啊！”
　　黎昭雪站在原地看他越走越远，看着他的影子被月光越来越长，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地怔怔发愣。

　　元旦纵然是欢乐无限，然而紧随其后的期末考就未必如此了。当然，有人发愁就有人欢喜，诸如楼下的超市的老板看着自家的袋装咖啡买了一袋又一袋，数着钱的样子可以说是嘚瑟有余。
　　黎昭雪坐在宿舍里，窗外漆黑一片。她伸手将桌上的台灯微微调暗，又用手掌拍了拍昏昏欲睡的脑袋，继续刷着练习册上的题目。
　　床上的李木子悠悠打了个哈欠，起夜下楼梯时看见那还闪着的光禁不住刺眼得揉了揉眼睛：“昭雪，还不睡啊。”
　　黎昭雪没有看她，而是目不转睛地继续做着习题，只轻轻应了声“嗯”。
　　李木子带着困意地摇摇头，也无心再问什么只是从洗手间回来后，爬上上铺时对她说了句：“早点睡吧。”
　　黎昭雪没有应答，她觉得累极了，好像全身都散架了一样，她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学理科的天赋。她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可她实在是太困了，这样靠着禁不住就已进入了梦乡。
　　为了备战期末考，黎昭雪几乎每晚都读到几近通宵，这即便是对于一个铁打的人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久而久之，她上课就更加犯困，更加听不进老师说的重点。
　　这些苏城都能看得出来，然而却并不是因为他有掐指一算的本领，而是黎昭雪整天顶着的一双黑不隆咚的熊猫眼实在是太过明显。
　　苏城偷偷一瞟旁边昏昏欲睡，还要强撑这头不肯的黎昭雪，有些无语。他身处手肘顶了顶她的胳膊，让她有所清醒：“黎昭雪，你没事吧？”
　　黎昭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两只眼睛却朦胧得厉害：“没什么。”
　　苏城无语：“得了吧，你看看你，这眼圈，跟个猫头鹰似的。”
　　黎昭雪用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知道眼睛都已经红肿，困意才终于有所缓解：“快要考试了。”
　　“哦——”苏城一听便已经明了，她无非就是担心考试的结果会不尽如人意，“你这样读太迟更不行，身体又会搞垮，而且上课的关键内容又很难听进去。”
　　“那也没办法了。”黎昭雪无奈叹息。
　　苏城转了转手上的水笔，似是思考，突然间他又喜笑颜开地看着黎昭雪：“这样吧，我教你。”
　　“你教我？”黎昭雪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苏城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以前的黎昭雪死活都不肯接受苏城的帮助，但是如今她已然有所改变，既然能够提高成绩又何乐而不为呢？这不正是她当初选择坐在苏城旁边的主要因素么？
　　黎昭雪捏了捏笔头，看着练习册上那一个个仿佛和她过不去的数字有些发蒙。
　　苏城坐在她的旁边看杂志，顾小凡也只能不情愿地坐在前边玩手机。
　　“苏城，你要吃剩饭剩菜啊？”顾小凡有些郁闷地说。
　　苏城淡然而又机智地没去理他，而是扭头看向了李木子：“木子，你不走？”
　　李木子“呃”了两声，像是有些尴尬：“我，我等会儿昭雪。”
　　苏城点点头表示明白。
　　“苏城，这道题……”黎昭雪的眼睛有些从鼻梁上滑下，她推了推眼镜，用笔尖指着不会做的题目，鼓起勇气问道，“这道题怎么做？”
　　苏城低头，将她桌子上的册子拉过，直到中央。他仔细的阅读题目，又拿出笔在草稿纸上进行演算。苏城的字很好看，一点也不像一些男生的那么凌乱，但却也不像女生那样秀气，而是刚健有力。
　　黎昭雪看着他写的字，有些被吸引了注意力，而苏城似乎是能分辨出她的状态，有些不满地用水笔轻轻一敲她的脑袋：“认，真，听。”
　　黎昭雪揉揉脑袋，赶紧回神。
　　顾小凡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表情难过地把手里的手机往桌上一扔，又捂住胸口露出难以忍受的神情状态：“重色轻友——”哀嚎只到一半，他便不幸地又被苏城扔来的水笔砸中脑袋，发出一声痛心疾首的惨叫，“啊！——”